法官點頭，示意公訴方繼續發言。

公訴人眼神微變，調整了語氣：“李律師提到的確是《刑法》第20條的標準，但我們不能忽視的是，王朋的行為是否具有‘防衛的必要性’。根據證人證言，張強并未對王朋造成嚴重傷害，王朋完全可以選擇避免沖突，而不是立刻進行還擊?！?

這時，陳立言緩緩起身，眼神帶著一絲銳利：“公訴人似乎在制造一種錯覺，認為被打的人有充裕的時間去選擇‘是否還手’?？上?，現實中哪有這樣的理想環境？王朋當時處在緊張的局面中，被攻擊是事實。按照《刑法》的相關規定，正當防衛并不要求在事后回頭看是否‘有必要’?！?

他聲音低沉卻有力：“《刑法》第20條明確規定，防衛行為只要是為了阻止不法侵害，就應該視為正當行為。張強的攻擊不僅開始了，還持續進行，王朋的反擊是為了保護自己和他人。這不是斗毆，而是典型的正當防衛。”

公訴人意識到辯方抓住了法律的關鍵點，稍稍緊皺眉頭，但并未退讓：“陳律師的辯護確實巧妙，但防衛的尺度仍需考慮。王朋的還手是否是對等的反應？這將是法庭需要判斷的關鍵。”

李曉曦接過話頭，語氣更加堅定：“公訴人說得不錯，防衛的尺度確實需要判斷。但根據我們提交的監控和證言，王朋的還手并沒有造成嚴重傷害，也沒有升級沖突，而是為了保護自己免受更多傷害。因此，這種反擊顯然是必要的，也是正當的。在位的各位可以設身處地想一想，假如你自面臨王朋當時的境況，你們是否能根據自身的法律修養做出不制止張強的攻擊行為而選擇承擔一切，待到事后由法律來對張強的行為做出處罰？我想任何人都很難做到，因為你當時無法有足夠的把握判斷選擇隱忍是會讓事態平息或者升級……”

法官靜靜聽完雙方辯論，沉思片刻，最后說道：“控辯雙方的意見都非常清楚，法庭將結合證據材料和雙方陳述做出公正的判決。今天暫時休庭，擇日宣判。”

李曉曦收起手中的材料，走向陳立言。陳立言淡然一笑：“不錯，有點意思。不過，理想主義不容易實現，你還得看看法官怎么說?！?

李曉曦微笑著回應：“陳老師，理想還是要有的嘛，萬一實現了呢？”

宣判日終于到了，王朋的手心早已汗濕。他坐在被告席上，望著法官高高在上的身影，心跳如擂鼓。李曉曦站在他身旁，雖然臉色平靜，但內心的緊張早已讓她微微握緊了拳頭。這是她職業生涯的第一場戰役，也是決定她是否有能力在這個法庭上立足的重要時刻。

陳立言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坐在辯護席上，眼神透過鏡片掃視著全場。他沒有說話，但那一絲細微的笑意，似乎透出了他對結果的淡然。

法槌聲響起，法官的聲音在寂靜的法庭中回蕩：“經過審理，本法庭對本案的事實、證據進行了充分的調查和討論，現作出如下判決?！?

王朋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耳邊仿佛只剩下法官的聲音。

法官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判決書，聲音平穩，但帶著不可忽視的威嚴：“經過審理，本法庭對本案的事實、證據進行了充分的調查和討論，現作出如下判決?！?

本院認為，被告人王朋在事發時，因張強首先挑釁并發起肢體攻擊，王朋的還手行為符合《刑法》第20條規定的正當防衛要件。本案中，被告人王朋的還手行為是為了阻止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其防衛行為并未超出合理限度，且未對張強造成嚴重傷害。

根據《刑法》第20條第1款規定：“為了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的不法侵害，對不法侵害人采取的制止侵害的行為，屬于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

本案中，被告人王朋的行為構成正當防衛，不承擔刑事責任。因此，本院對王朋的“聚眾斗毆罪”判決作如下改判：

一、撤銷原審判決；

二、判定被告人王朋無罪，當庭釋放。

法官敲響法槌，宣判完畢。

王朋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臉，眼淚一瞬間涌了出來。他沒有料到這一刻真的會到來。那些在看守所的漫漫長夜，那些自認為一切已經無望的瞬間，終于在此刻被法官的話語擊碎。他無罪了。他可以回家了。

李曉曦微微松了口氣，嘴角露出了一絲自信的微笑。她知道自己贏了。這場戰斗，不僅是為王朋贏得了自由，也讓她在法庭上證明了自己。她回頭看了一眼陳立言，想從這個老律師的眼神中找到一絲認可。

陳立言的目光依然淡然，似乎一切盡在掌控中。他看了看李曉曦，露出了一個難以察覺的笑容。

法庭外，陽光刺眼，空氣中夾雜著城市的喧囂。陳立言靠在法院外的欄桿旁，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眼神里少有的透出一絲欣賞的意味。李曉曦站在他身邊，神情中帶著勝利的余韻，但更多的是那份堅定和理想。

“李律師，”陳立言吸了一口煙，輕輕吐出，“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這小丫頭有兩把刷子啊。”

李曉曦笑了笑，輕輕攤了攤手：“陳老師，這只是開始。我還得感謝您當初愿意讓我接下這個案子。”

“別得意太早，”陳立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低沉而緩慢，“法官能判你贏，不只是因為你說得漂亮。證據，你的邏輯，這些都扎實。如果你每個案子都能這么做，那我可得高看你幾分?！?

“放心吧，陳老師。我知道，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我還得慢慢補。”

“有這份心態不錯?！标惲⒀耘牧伺乃募绨?，語氣轉得嚴肅起來，“不過，接下來的這個案子，可不像王朋這么簡單。你知道聶樹斌案吧？”

李曉曦一怔，點了點頭：“我知道，是冤案改判的經典案例。被冤枉的人已經被處決多年，但之后的證據表明，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陳立言緩緩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嚴峻：“沒錯，我們接到的下一個案子，和聶樹斌案非常相似。案件復雜，時間跨度大，背后牽扯的人和事都不是那么簡單。這個案子，會讓你真正見識到什么叫翻案的艱難?！?

李曉曦沉默片刻，終于堅定地抬起頭：“不管有多難，只要真相在，我們就有希望?！?

“真相？”陳立言笑了笑，眼神深邃，“好，你有這份心氣兒，接下來就看你怎么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