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泉心底那叫一個氣。

王素芬的口碑風評好不好，他根本懶得管。

兩人非親非故，他沒事閑的操那心干啥？

但現在因為這個，大隊采購油渣受到了影響，那就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陳子安把煙掐滅，用腳碾了幾下，笑了笑：“原來是記賬員啊。”

“那不就是負責物資調度，采買入賬的？”

“行，我知道了，具體情況我不了解，所以不做判斷。”

“總之我只負責記錄，有沒有問題，還是交給領導們決斷吧。”

“林主任，時間不早，我還得回城，就不打擾了。”

“你們等消息就好，主任和廠長要是都點頭，很快油渣就能送來！”

說完，他便揮揮手往出走。

林有泉急忙將他攔下：“小陳干事，這里面一定有誤會！”

“都是沒根據的事情，可不敢回去亂打報告啊！”

陳子安駐足，不解道：“怎么會是沒根據的事情，說這話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而且我為什么會亂打報告，我跟你們又沒仇，我只是按規矩辦事而已。”

“城里往鄉里賣油渣，這事兒難度多大，你應該比我清楚，不調查的具體點，這個口子能開嗎？”

“林書記，您可不要上綱上線。”

林有泉被訓了一通，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雖然不關心王素芬的風評，但對她的人品還是很清楚的。

上個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經常跟農戶發生沖突，說是刺頭絲毫不過分。

要不是趙德柱上門來說過情，大隊早就把她開除了。

沒辦法，哪里都有人情世故。

這年月誰家都有缺東西的時候，趙德柱是供銷社的小領導，手里有權，真不好得罪。

他家八口人，因為物資的事情，以前麻煩過老趙家好幾回。

你幫我，我幫你，都是人情往來啊！

不過他仍覺得，王素芬只是脾氣臭了點，要說貪墨卻是不太可能。

供銷社的油水多足啊，那可是真正的金飯碗，有她男人在，家里還能缺東西？

可惜現在的情況是，他覺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陳干事怎么想。

這讓他既氣憤又無奈，要是真因為王素芬壞了大隊的名聲，導致油渣沒弄到......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跟底下的生產隊交代。

如果別的鎮也沒有，那還好交代，但如果大家都有，石灘鎮沒有，那事兒可就大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眼瞅著馬上又要選舉，真出現這種情況，他書記的職務怕是很難保住。

理清癥結之后，林有泉擲地有聲道：

“陳干事，這件事我馬上去調查清楚。”

“咱們大隊就是為了農民服務的，絕不允許有害群之馬存在！”

“你放心，我們工作了這么多年，有口皆碑，從未出過亂子。”

“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后更不會！”

陳子安擺手道：“您不用跟我匯報，我就是一個普通員工，擔不起這個。”

“這些都是你們大隊自己的事情，我哪里管的著。”

“時候不早，我得走了，還要去聯系車呢。”

“路上都是雪，再耽擱下去回城怕是得半夜了。”

林有泉連忙道：“車咱們大隊就有，待會我給你安排一輛。”

“快到飯點了，不差這一會兒的，中午我做東，帶你嘗嘗鎮里的特色菜！”

“走走，咱們現在就過去！”

林有泉異常熱情，拉著陳子安便往外走。

空著肚子忙活了一早上，陳子安也確實有點餓，就沒推辭，跟著去了。

......

林有泉的辦事效率很高，安排的也很周到。

吃過飯，驢車已經停到了飯店門口。

“老楊，路上有雪，你仔細著點，可得把陳干事安安全全的送到啊！”

跟趕車的漢子囑咐了一句，林有泉笑呵呵的看向陳子安：

“小陳，油渣的事情還得麻煩你回去多給美言幾句。”

“我已經安排人在查賬了，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陳子安糾正道：“林書記，不是給我交代，是給農戶們交代。”

“大隊采買花的錢是大家伙一鋤頭一鋤頭種出來的，職責所在，賬目必須得做到清晰無誤。”

“真要出了問題，農戶們第一個不答應。”

林有泉認同點頭：“是這么個理兒，總之放心吧，結果很快就能出來！”

“有問題，嚴懲不貸！”

“沒問題，就當是審核賬目，也不算白忙活。”

陳子安道：“好，那就祝你們一切順利！”

林有泉又問：“小陳啊，你下次什么時候再來？”

陳子安道：“年底街道工作忙，我也說不準。”

“放心吧林書記，我回去跟領導好好說說，盡量幫你們爭取。”

林有泉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連說了三個“好”字。

“走吧師傅，先去一趟清福街！”

跟驢車師傅招呼一聲，陳子安踏上了歸程。

......

來時候坐的是驢車，回去也是。

不過這回陳子安有經驗了，避開糞袋，直接坐到了車板后側。

現在這會兒富裕的農村不多，一百個生產大隊也沒一輛汽車，條件就這樣，沒什么可挑剔的。

人家特意安排，手續沒要，車費沒收，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陳子安在心里復盤了一下，滿意的點了點頭。

扯著虎皮、扛著大旗忽悠了一通，目標基本達成。

甭管調查完有沒有問題，王素芬和趙家接下來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因為往鄉下賣油渣的，不會是街道辦和糧油廠，而是他這個二道販子。

他已經看到了市場的潛力，想做這門生意，但能不能成暫且得先打上個問號。

而且就算假設他能順利搞定糧油廠，弄來油渣，短時間內也不會往這兒賣。

不僅不往這兒賣，還要再添把火，弄幾車賣到別的鄉鎮......

讓子彈多飛一會兒。

拖得時間越久，王素芬一家的處境就越艱難。

到底有沒有違反紀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事情是因她而起，這樣就足夠了。

當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不說人人喊打，怕是也很難繼續在這兒生活。

趙家釋放惡意在先，陳子安自然不會慣著他們，沒什么好客氣的。

對待敵人，就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殘酷無情。

對此，他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