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回收站，陳子安慣例先去倉庫。

進來一看，張為民果然又在那兒收拾廢品。

“張哥，忙著......”

“沒忙，走起！”

陳子安打了聲招呼，話沒說完，就見張為民把掃帚往旁邊一丟，開始摘圍裙套袖。

見他這副急不可耐的模樣，陳子安沒忍住直接笑了出聲。

“笑啥笑，你小子怎么來的這么慢！”

“還不如把地址留給我，我自己去就得了！”

張為民洗干凈手，換了件衣服，一邊擦眼鏡一邊吐槽。

“那地方繞的很，拿著地址你估計也找不到。”

“怎么說張哥，這么著急，是周末讓嫂子給撅了？”

張為民梗著脖子：“什么話！”

“單純就是天冷了我這腰腿不得勁，想喝點小酒暖暖身子！”

陳子安忍住笑意，點頭附和：“對對，最近溫度降的確實快，是該喝點。”

說完，他忽然聞到了一股油香味，吸了吸鼻子，感覺有點奇怪。

“張哥，什么味兒這么香，你們廢品站還做熟食？”

“在這兒做熟食，你吃啊？”張為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還不是前街的糧油加工廠給我們找的活兒！”

他指了指墻角用油布蓋住的區域。

“他們合作的化肥廠倒閉了，榨油剩下的油渣餅沒地方處理，就都扔到我們這兒來了。”

“我說怎么這么香，原來是油渣的味兒啊。”

陳子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所謂油渣，顧名思義就是壓榨大豆油、花生油、菜籽油剩下的植物殘渣。

別看只是加工附帶的邊角料，實際這玩意兒可是好東西。

用它做出來的化肥效果極佳，除此之外，直接拿來喂豬也是一等一的好飼料。

混著紅薯一起給豬吃，幾個月就能把膘催起來。

想著想著，陳子安投機倒把的DNA忽然動了。

“張哥，油渣就這么直接扔了有點浪費啊，要不然低價賣給我吧！”

張為民笑：“你小子想啥美事呢。”

“糧油加工廠把油渣賣給化肥廠和飼料廠，每個月創造多少營收呢，能讓你當這二道販子？”

“這次純屬意外，他們一直合作的那家化肥廠倒閉了。”

“每天產出的油渣數量太多，廠里實在放不下，才被迫扔掉了一部分。”

“等過幾天，找到新的合作廠家，也就不會再往我這兒送了。”

陳子安聞言大失所望。

沒辦法，職業病，看見錢卻賺不到就會渾身難受。

油渣這玩意兒在鄉下應當會很有市場。

東北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豬，不是為了賣而是自己吃。

過年殺年豬，吃殺豬菜么，多少年的習俗了。

如果能低價收購，拿去鄉下轉賣，絕對能賺的盆滿缽滿！

“快走快走，待會天黑了人家該下班了！”

陳子安還想再打聽打聽情況。

奈何張為民已經完全待不住了，一個勁的催促。

無奈只得暫且把這事兒記在心里。

過幾天他計劃去一趟屯石村，看望姜漓和她父親。

到時候先調查調查情況再說吧。

“走走走，現在就出發！”

兩人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張為民問道：

“你這幾天怎么沒過來賣鋁？”

陳子安道：“一趟趟跑太折騰，多攢攢再來吧。”

“對了張哥，我正想問你呢，咱站里的資金還充裕吧？”

“下周我估摸著得送過來幾百斤鋁塊，能吃的下不？”

張為民被嚇了一跳：“幾百斤？你從哪弄來這么多？！”

陳子安“嘿嘿”笑了聲：“最近跑的比較勤快，牙膏皮的數量稍微多了點。”

張為民皺眉道：“吃肯定是能吃下的，但你這......是不是有點太張揚了？”

“個體證不是還沒辦下來呢，你小子敢這么玩，就不怕出事？”

陳子安咧嘴笑：“放心吧，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我騎車快的很，一般人追不上！”

張為民微微搖頭，剛認識的時候，他還以為陳子安過來撈偏門只是想稍微補貼下家用。

現在接觸的多了他才發現，這小子野的很，胃口大，膽子更大，行動力更是強的離譜！

才剛多久啊，就從二三十斤的賣，變成了幾百斤的賣。

按照這個勢頭繼續發展下去，豈不是很快就能日賺上千塊了？！

在這個月平均工資只有二三十塊的年代，做夢都不敢這么做啊！

張為民想著想著，身上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摸著石頭過河的年代，包括他在內的絕大部分人，對未來都是迷茫的。

看不清，更沒有絕對的信心。

可當他親眼見證了陳子安如同利劍一般，破開迷霧，大步向前時。

他忽然有種感覺，改開這項舉措，或許真的能帶領國家和民族走向偉大復興。

從未有過的歷史性變局，難不成就在今天？！

張為民在心底感慨了一陣，收回思緒，轉頭對陳子安道：

“對了，還有個事，昨天早上有個年輕小伙跟你一樣過來賣廢鋁。”

陳子安聞言頗有些意外：

“這人也是融牙膏皮弄成的鋁錠嗎，賣了多少斤？”

張為民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這么回事，沒見到人。”

陳子安有點不理解，你天天在倉庫里裝掃地僧，別人過來賣廢鋁你能不知道？

看著他疑惑的眼神，張為民解釋道：

“他連大門都沒進來，在門口就被老錢給拿下了。”

“昨天早上......”

聽他說完，陳子安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錢就是他經常給拿煙的那個門衛大爺。

昨天早上，大爺剛上班，就看到門口有個小年輕，鬼鬼祟祟探頭探腦。

例行上前詢問了一番，結果卻發現，這貨竟然也是來倒騰廢鋁的！

大爺咂摸著嘴一尋思，這不是跟陳子安搶活兒嗎？

然后就把人帶到保安室嚴厲訓斥了一通，寫完保證書和懺悔書才給放走。

陳子安當時就樂了。

這大爺是真行，沒有一根煙是白抽的。

遇到事兒是真護著他啊！

這一套流程走下來，他恐怕是永遠失去了一位競爭對手。

剛鼓起勇氣就被抓，跟嘗過甜頭才被抓，是兩碼事。

最起碼在短時間內，那人肯定是不敢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