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飯菜真好吃！！”

“困了哥，想回家睡覺。”

從飯店出來，陳憐感覺自己有些走不動了，打了個哈欠，伸出兩只小手想讓大哥抱著。

陳子安沒好氣道：“撐得肚子都圓了，還要讓人抱？”

“自己走，消化消化食！”

“這邊，先不回家，去國營商店。”

“我不要棉襖了哥，這件其實挺好的，今年媽新給做的呢。”

陳憐搖了搖頭，中午這頓飯花了將近兩塊錢，都趕上家里一周的伙食費了。

好吃是真好吃，心疼也是真心疼。

國營商店賣的東西都貴得很，可不敢再亂花錢了。

“買不買棉襖都得去一趟，家里還缺不少東西呢。”

“走吧，再磨蹭趕不上電車了。”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可妹子還沒上小學呢就懂得要給家里省錢了。

陳子安也不知道自己該感到欣慰還是心酸。

上輩子他因為蘇晴沒少冷落家人，可得到的卻是一地雞毛。

而被他冷落了的家人，沒有一句怨言，在他落魄時，為他傾盡了所有。

三十七歲那年，他的合伙人因為賭錢，把公司剛拆借到的貨款卷走跑路去了國外。

他的銀行卡被凍結，被人堵著門要債。

妹妹不知道從哪知道了這件事，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連夜送過來三十四萬塊錢替他平賬。

錢不多，但卻讓他喘了口氣，解了燃眉之急。

可直到妹子離世之后他才知道，原來這筆錢是妹子留著治臉用的。

從參加工作那天就開始攢，省吃儉用了七八年，最后卻毫不猶豫的全都給了他，自己因此耽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

那是妹妹一輩子的遺憾。

更是他的。

有些事不能深想，一想胸口就堵得慌。

陳子安摸著妹子的頭頂，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

......

兄妹倆先溜達了半個多小時，接著搭乘無軌電車。

橫穿半座城，最終抵達了位于興華南街的鐵西百貨。

遼城有句老話，不到鐵百不知遼城的繁華。

陳憐是第一次來這兒，剛從電車上下來，眼睛就已經不夠用了。

路邊停滿了一排排的自行車，甚至還有不少洋氣的小汽車。

行人三五成群，穿著時髦的衣衫，在商場門口進進出出。

別看只是一座三層的矮樓，但使用面積卻足有5600多平。

因為建的比較早，外立面的設計有著濃濃的蘇聯風格。

京城的王府井都沒這兒歷史悠久。

而且一直到陳子安重生時，都還在正常營業中。

真正的三代遼城人的回憶。

商場里人多雜亂，進來之后陳子安就把妹妹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哥，那個就是電視機嗎，里面真有小人兒呢！！”

陳憐左看右看，興奮的不行。

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看到新鮮的東西，很快就把剛才的心疼勁兒丟到了一邊。

“過去看看。”

陳子安也來了興趣，在這個娛樂匱乏的年代，一臺電視機能夠極大的提升家庭的幸福感。

在他的購物清單里面，電視機的排位相當靠前。

其實黑白電視早在58年就已經生產出來了，但因為成本過高，始終沒能普及。

隨著技術水平的提升，成本一降再降，這會兒才開始出現在商場中。

仗著自己人高馬大，陳子安直接擠開人群湊到近前。

帶著紅袖標的女導購員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看熱鬧的群眾。

“只能看不能摸啊，都離遠著點，別擠！”

“哎哎哎，那個人，趕緊把手拿走，上千塊的東西，弄壞了你賠還是我賠啊！”

“誰再不聽指揮我可要動手了啊！”

陳子安掃了眼價簽，頓時熄了攢幾天錢抱一臺回家的心思。

好嘛，就算成本低了，依舊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擺出來的只有兩種尺寸，12寸的賣500元，14寸的賣700元。

按照現在的工資標準，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兩三年才能買的起。

再往上還有17寸的，普通人更是想都不用想。

這款不僅要錢，還要外匯卷。

外匯卷跟糧票肉票工業卷可不一樣。

得需要國外的親戚朋友往國內匯款，才能按一定比例領取外匯卷。

有了外匯卷，才有資格進外匯商店購物。

那里面全是市面上買不到的好東西。

看著自己兜里的五十多塊錢，陳子安默默退了出來。

要走的路還很長，任重而道遠啊！

陳子安架著妹妹找到賣電器的柜臺，花14塊錢買了兩張長虹牌電熱毯。

房子一時半會換不成，電視機一時半會也買不起。

但先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改善生活還是沒問題的。

他家由于是日式屋舍改造而成，沒設計煙道，不能砌火炕，冬天取暖全靠那可憐的幾片暖氣。

過了數九，蓋兩層被子有時都會半夜凍醒。

有了電熱毯，這個冬天能好過很多。

又逛了一會兒，給妹妹買了擦臉的蛤蜊油和一件碎花棉襖。

給父母各買了一雙狐貍皮做的保暖套膝和手兜子。

給自己買了個本子用來記賬。

零零總總加起來花了11塊錢，再算上兩條電熱毯，上午掙的40塊錢已經去了一大半。

不管在什么年代，錢永遠不禁花啊！

陳子安一邊感慨，一邊把剩下的錢都換成了一分兩分的毛票。

牙膏皮的投機倒把事業還得繼續，老陳家能不能翻身就指望這個了。

他特意留出了半天的時間讓消息傳播，希望明天開張時能有驚喜。

......

兄妹倆回到臨泉路時，天色已經越來越暗沉。

忙碌了一天的職工們陸續下班回來，院里比白天更加混亂嘈雜。

陳憐累的睡著了，陳子安一手抱著她，一手拎著裝東西的布口袋。

進到后院，遠遠就瞧見老爸陳衛國蹲在門檻上抽煙。

“兩個小兔崽子，跑哪野去了，天都該黑了才回來？”

陳子安咧嘴笑道：“去鐵百買了點東西，我媽還沒到家呢？

“路上了，一會兒就到。”

“那么遠跑鐵西去折騰啥，看給你妹妹累的。”

老陳把陳憐接了過來，輕手輕腳的放到里屋床上。

挑開門簾出來，剛要說話就見陳子安打開布口袋，一件一件的往外拿東西。

“帶掛牌的棉襖、毛氈子、電熱毯，嘶.....還是長虹牌的，這些都是你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