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安笑道：“我叫陳子安，咱倆年齡差不多，你不用這么客氣。”

“陳子安......”

姜漓在心里默念了幾遍，用力點了點頭。

“走吧，去看看那倆人怎么樣了。”

從院里出來，陳子安發現倆拐子這會兒已經完全沒了動靜，死魚一樣耷拉著腦袋癱在墻根。

走過去扒拉幾下，還沒硬，但也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想了想，他把倆人拽著腿拖出來。

背靠背放在一塊，用繩子捆住，然后拴在了旁邊的電線桿子上。

忙活完，轉頭看向姜漓道：

“既然你沒事，現在就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吧。”

“下手稍微重了點，你得幫我作個證。”

姜漓先是點頭，而后又有些遲疑。

指了指被捆的只有脖子能動的兩人，小聲問道：

“那他們倆個怎么辦？”

陳子安滿不在乎的說道：“沒事，跑不了，待會跟警察同志說一聲就行。”

派出所離這兒有段距離，這倆畜牲明顯已經走不了了，他可不想自己費勁吧啦的給扛過。

先栓在這里，待會讓警察同志過來拷走就完事了。

姜漓動了動嘴唇。

她想說，自己不是擔心他們會跑，而是擔心他們會死......

可陳子安已經推著自行車開始往外走了，她只能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臨走前仔細看了眼，發現兩人胸口還在起伏，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第一次坐自行車？”

“嗯......”

“你稍微扶著點我，小心別被顛下去了。”

姜漓猶豫了下，伸出手輕輕捏住陳子安棉襖的一角。

車上的東西有點多，后面還載著人，陳子安沒敢騎太快，一邊騎一邊跟她聊天。

“你不是遼城人？”

“嗯，從鄉下來的，屯石村。”

屯石村？

陳子安有些驚訝。

這個村子他有印象，一直到20世紀，都還是全國著名的幾個貧困村之一。

沒辦法，那是真在山溝溝里，地理位置偏僻，路都修不進來。

“你自己走著過來的？”

“嗯。”

聽到這話，陳子安頓時肅然起敬。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屯石村距離遼城，至少也得有200里地，而且大部分還都是山路。

靠兩條腿走過來，那得走多長時間啊！

這女孩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沒想到卻是個狠人......

他不禁有些好奇：“你有親戚在遼城？”

“不是，我來打工......”

聊了一會兒，他發現這妹子的話特別少，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天生內向，就只會嗯嗯啊啊。

快到派出所時，才把大致情況問明白。

原來姜漓之所以來遼城，是因為聽村里人說，進城打零工可以賺錢。

母親去世的早，家里只有她和父親兩個人相依為命。

今年4月初，父親在大隊修水壩時不小心從高處跌落，受了重傷。

臥床養病大半年，非但沒養好，反而病情愈發嚴重。

咳嗽不斷，還經常發燒，繼續這樣下去，怕是挺不過這個冬天。

可家里窮，實在是沒錢了。

她聽人說城里能賺錢，于是就走了幾天幾夜的山路，來到了遼城。

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女孩，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鄉里的高中。

社會經驗幾乎為零，進城后很快就被拍花子的給盯上了。

然后就有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很快，派出所到了。

陳子安停好車，帶著姜漓進去，三言兩語的說明了情況。

警察同志聽完非常重視，立刻安排人手去把那倆拐子拷回來。

而后又單獨問了姜漓幾個問題，點點頭，讓兩人到旁邊坐著稍微等會。

見警察同志要走，陳子安連忙問：

“同志，我剛才可能下手有點重，沒問題吧？”

他記不清楚這時候有沒有過度防衛的說法，有些擔心自己會受到牽連。

誰料警察同志輕描淡寫的來了句：“打死了嗎？”

“那倒沒有，”陳子安愣了下，“不過骨頭可能得斷幾根。”

“哦，沒死就沒事，人有那么多骨頭，斷幾根算個啥事？”

“你留個地址，等我們審完定案后，所里會給你送個表彰。”

“這小伙子不錯，有股年輕人的血氣。”

警察同志拿來兩個搪瓷杯，指了指暖壺示意他倆渴了自己倒水喝。

而后贊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著本子匆匆轉身離開。

陳子安樂了，看警察同志這厭惡的表情，恐怕就算他沒出手。

那倆畜牲進來之后也不會好過。

“哥，喝水......”

姜漓輕手輕腳走過去拿起暖壺，往兩個缸子里分別倒上熱水。

“謝謝，你自己喝吧，我不渴。”

姜漓猶豫了下，還是把杯子放到了他手邊。

而后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雙手抱著茶缸，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看的出來，她家里確實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這么冷的天，只穿了兩層單衣，甚至連棉鞋都沒有，腳上還踩著黃膠鞋。

折騰了一晚上，陳子安感覺有點餓了。

想到自己車上還有一包麻花，便起身給拿了進來。

“你是不是也餓了？”

“來，嘗嘗這個麻花，遼城的特產。”

“謝謝，”姜漓有些手足無措，“不用了，我不餓......”

“讓你吃你就吃，肚子都叫了還在瞎客氣！”

陳子安直接把麻花塞進她的手里，然后起身又去找警察同志。

這會兒都9點多了，再不回家，家里人還不知道得多著急。

然而警察同志還在忙著，只說再等等，待會人抓回來了，走個程序他才能走。

無奈之下，陳子安又坐了回來，拿著麻花咔嚓咔嚓的啃。

“遼城的工作沒那么好找，廠子你就不用想了，根本不招工。”

“我插隊回來都快3年了，工作崗位還安排不上呢。”

“你有什么手藝嗎，如果有的話，可以去街道申請，當個卯子工。”

“卯子工就是你想打的那種零工，只不過是按天結算。”

“工錢挺少的，一天也就幾塊錢，而且還不是天天都有活兒干。”

姜漓默默的聽完，認真說道：“我會寫字算賬，還會針線活。”

“謝謝哥，明天我就去街道辦填申請。”

陳子安瞅了她一眼，又問道：

“那你在城里打工，是準備住在哪？”

“不說以后，就說今晚，你的介紹信帶著的吧，拿來給我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