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怕寒，還是回去吧，廢后許氏撐不過今晚了?！?

太醫說完就要離開，卻被她抓住胳膊。

“你說什么？”

“夫人，廢后許氏撐不過今晚了?！?

“怎么會，只是小產而已...”

冷宮的環境怎么容許許氏懷孕，更何況還有外面的人虎視眈眈，是因為生命走到了盡頭，所以才小產？

燕靈雎不懂，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她緩緩松開抓住太醫的手。

太醫搖頭嘆惜，帶著侍從離開。

片刻后，燕靈雎才來到內殿。

這里是唯一能夠棲息的地方，沒有外面的破舊，被褥等物什一應俱全，更像是有人精心照顧。

燕靈雎帶有猶疑地看向床上那憔悴得不成人樣的許泠，完全看不出昔日雍容華貴的模樣。

床榻邊，是許泠的姐姐——許溱，泣不成聲。

許泠的家人已經被流放，她的身邊只有許溱在冷宮照顧。

許溱一看見燕靈雎，就像惡狗一樣撲過來。

“都是你！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啊...”

還沒撲過來，就被余順一腳踹倒在地，宮人將她的嘴堵上，拖走。

內殿沒了閑人，燕靈雎走近許泠，無處安坐。

許泠察覺到動靜，吃力地睜開眼睛。

許泠的眼中有怨恨，有狠毒，更有無奈與釋然，她怔怔地看著屋梁。

“你來了?！?

“陛下怎么沒來？”

燕靈雎不知道說什么，許久才吐出一句：“陛下忙?！?

許泠閉上眼睛，燕靈雎似乎聽見一聲輕蔑。

只見許泠那干裂的嘴唇微闔。

“他總是說忙?！?

“那你來做什么，是想看我怎么死的嗎？”

燕靈雎升起一絲煩躁，腦中亂的很，她并不是能與許泠把話閑聊的朋友。

“我只想知道，紫宸殿影壁中的毒是不是你搞的鬼?！?

燕靈雎糊涂了，摘桑都已經認罪，這件事一定是皇后搞的鬼，她問這個做什么。

“不，告訴我，是不是你收買了太醫，讓我失去了孩子?！?

“孩子...”

許泠麻木地看著上空，這句話像是觸動了她的神經。

許泠突然坐起，如回光返照，獄中冤魂，死盯著燕靈雎。

“我的孩子，是你，是你讓我失去了皇兒！”

身體破舊不堪，許泠還要掙扎著爬向燕靈雎，想要用烏黑的五指將燕靈雎掐死。

燕靈雎只一后退，許泠便失去支撐，摔倒在地。

這一段路，許泠用盡了余生的力氣，如死尸般縮在冰涼的木板，只聽見淡淡喘息。

很可憐，也很可悲。

“我早就知道是你做的，現在小產，也是你作孽多端，償了我孩兒的命。”

燕靈雎突然升起一絲報復的快感。

“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在玉觀音中塞詛咒小人，竟然被反噬到了你自己的頭上，宮外的巫師，是陛下親手送你的禮物。”

呼哧——如破舊的風箱漏了氣，許泠呼吸急促，一點兒話都說不出。

“欲加之罪...”

風吹過一句什么，躺在地上的許泠停止了最后的一點動靜。

“喂，許泠？”

燕靈雎有些害怕，輕聲叫道。

沒有回應。

燕靈雎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里。

呼——嘔

容兒急忙扶住跑出來的燕靈雎。

“夫人，您怎么了？”

“快出去。”

燕靈雎支撐不住，宮人急忙打開殿門，在門外干嘔好一陣子，她才稍稍緩過來。

燕靈雎扶著胸口，眼淚橫流，幸而有陰濕的冷風，吹散她的燥熱。

扶著容兒的手，慢慢走出冷宮。

“讓人給她收尸吧?！?

此話一出，大家都知道，冷宮廢后許氏，歿了。

丹微派人去告知宣室殿，自有人去冷宮收拾，她也越發地惜字如金。

“走吧。”

燕靈雎沒有坐轎，她想感受著皇宮的冷漠。

真是諷刺，前殿有家人子入宮新寵，后院只余芳魂無處逗留。

或許只有懷上龍胎，才有一絲寄托？就像傅婕妤那樣。

燕靈雎摸了摸小腹，向著宣室殿走去。

宣室殿

報信的宮人比燕靈雎來得更快。

祁稷正在為前朝之事煩擾，聽見這話，眉頭深皺，沒有什么悲傷的氣氛。

“不用告知太后，李昌年你知道怎么處置?！?

“是。”

李昌年心有苦澀，卻不敢露出苗頭，他轉身暗處，叫來小徒弟，耳語道。

“丟去亂葬崗就是，以后這種事要有眼力見，不要來打攪陛下。”

小徒弟垂眸，立即去辦。

另一個太監前來稟報，“師父，燕婕妤來了?！?

李昌年立刻恢復笑容，前去告訴皇上。

祁稷抬眼瞧了李昌年一下。

“還是這么毛躁，燕婕妤來了還需要通報嗎？”

李昌年立即賠笑，“是，是老奴魔怔了。”

“快去請燕婕妤?！崩畈陮χ降芎艉纫宦?。

祁稷輕笑，放下手中徽毫。

“臣妾參見陛下。”

祁稷立即起身，迎起燕靈雎。

“不用多禮，以后你來，直接進來，他們不敢攔?！?

“這，萬一陛下在商量政事怎么辦，還是通報一聲的好?！?

燕靈雎有些不適應地扶著祁稷的手。

祁稷摩挲她的玉指，“沒事，你也不用總是行禮，對膝蓋不好，來了就在我身邊坐著，做什么都好?！?

祁稷將她稍稍凌亂的發絲繞至耳后。

“只要你待在我身邊，我就心安。”

祁稷的手指傳來燙意，燕靈雎有些消受不起，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

祁稷將她拉到御座前，一同入座。

如同有刺，燕靈雎倏地站起，驚呼，“陛下，臣妾怎么能坐這里?！?

“這有什么，這里沒有外人?！?

燕靈雎不肯。

祁稷讓李昌年將宮人們全都趕出去，燕靈雎這才稍稍安心。

就是一個座位，這么大，能坐好幾人，她坐一下應該不要緊的吧。

懷著忐忑的心，燕靈雎正襟危坐。

呼，二十一世紀的故宮還要門票，今日的皇帝竟然邀請她坐龍椅，想都不敢想。

“雎雎，雎雎？”

“?。勘菹抡堈f?！毖囔`雎回過神來。

祁稷盯著她，“雎雎，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對，怎么了？”

“我...”

燕靈雎猶豫著不知道怎么開口。

“我...呼，許氏死了，我有些害怕?！?

祁稷將她擁入懷中，心疼壞了。

“不用害怕，許氏罪有應得，她害人的時候，就有了這個后果。”

“如果你怕她來找你，就讓她來找朕，朕有西藩歷代皇帝庇護，百鬼不侵?！?

燕靈雎被逗笑了，她猶豫著。

“陛下知道嗎，許氏...竟然懷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