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山林間很是蕭瑟，微風泛冷，畢竟此刻已近隆冬。

山腳下，村子里，一群村民圍在一起，一片寂靜。

在村民們中央，有六名官差服飾的青壯年人正在捆綁著村子里青年人的手腳。

那些被捆綁的青年人面如死灰，低著頭，眼神中已完全失去光彩。

“真沒想到這村子還有那么多青壯年，正好去修皇陵。”

“快數數有多少，每一個可都能換一筆賞錢。”

“頭兒，這回還給他們分錢嗎？”

“嗯…此去必死無疑，還是省省吧。”這句話說的小聲，但周圍的這幾個官差卻都能聽到。

望著他們露出一副欣喜的笑容，一位一直保持沉默的白發老年人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望著官差，眼神哀求。

“大…大人，他們可都服過徭役了，大人，您不能…”

“服過徭役？呵，那是為始皇帝服的徭役，現在是二世皇帝，當然要重新算。”

“放心吧，劉里正，等服完這次徭役，少說得有百年不用服徭役了。”

言罷，那領頭的官差就拽著已經綁成一排的“徭役們”準備離開。

看他完全沒有停留的打算，白發老人遲疑一瞬，咬著牙跟了上去。

“大人…大人…我們明年還得春耕，您能不能少帶幾個走。”

“少？”瞥了一眼里正，領頭的差役眼神譏諷，嘴角含笑。

“你們村那么多瘸子我都沒帶走，已經仁至義盡，別逼我把你們村搜個遍。”

“村里肯定還有人藏著沒出來。”

看到差役眼神中的兇光，里正眼神恐懼。

而看到他這反應，差役冷哼一聲，繼續牽著繩離開。

在大秦，每個去參與徭役的家庭都會得到一筆“補貼”，這錢本就不多，經過層層剝削，往往只會剩下些“象征意義的一丁點兒錢”。

但現在，始皇帝駕崩，朝廷無心關注這點兒小錢，抓徭役完成任務時能“賺更多”，何樂而不為。

望著村中青壯年們的背影越來越遠，老里正眼神悲痛，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要完了，他們的村子要完了。

這些青壯年本就是從上一次徭役中死里逃生回來的，現在又…

隆冬臘月，徒步前往服徭役，只有兩個結果。

要么死在路上，要么在路上逃走。

這兩個選擇都代表明年的村子將無青年可用。

若是靠村子里自殘活下來的瘸子們…還不如讓婦人耕地了。

明年要完了…他們的村子躲過了戰爭，躲過了饑荒，卻沒能躲過這嚴苛的律法…

這沉重的打擊，讓原本就搖搖欲墜的老里正“徹底”倒下了…

“耆老…耆老…”

“耆老…”

村子西面的樹林里，葉燼與鐘離眛、陳涉正在討論著。

在葉燼身側，張寧默默聽著他們說話。

“恩師，我們的訓練太過雜亂，都是各自學習，只怕日后會…”

“大哥，我覺得咱們應該統一學習，都學習一樣的武功。”

沉思一會兒，葉燼搖了搖頭。

“每個人的發力習慣和戰斗方式都不一樣，都學一樣的固然方便，但我怕他們會…”

“可是大秦軍隊里都是…”

聽鐘離眛這么說，葉燼有些猶豫了。

他并未參與過戰爭，練兵經驗也基本沒有。

但他覺得行令統一只是為了建立軍隊的紀律與執行力，若是能有統一的目標，想必不需要這些約束，也能達到行令統一。

“先繼續對練實戰，等人數多了，再進行細分。”

正當這邊討論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與喘息聲。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

“里正…里正他…”

“里正死了…”

當聽清氣喘吁吁的來人說到這，葉燼瞳孔一縮。

對于劉里正，葉燼是很尊敬的。

這位老人是村民推舉出來的，是最德高望重，最有責任感的老年人。

還記得他們剛來村子時，里正對他們的態度很是審慎，甚至于隨時準備讓村里的小伙子去告密。

后來，他們與村民們熟絡以后，里正第一個出來為他們劃分了練兵地點，并組織村里的小伙子，將村里的廢舊房屋翻新，給他們居住。

但現在，這位和藹又公正的老人卻…

聽到這消息，霎時間，現場的人都湊了過來，眼神憤怒表情猙獰，看向葉燼等待發號施令。

他們都認為是官差害死了那位整天樂呵呵的老人。

前幾日，老里正還在笑呵呵地給他們講故事，說村子里的事跡與奇事，今天卻…

強壓住情緒，葉燼深吐了口氣，詢問傳訊的人。

“村里怎么了？”

“恩師，他們…那些官差要抓徭役，把村里的青年人都抓走了。”

“老里正求情也沒能…就…”說到這，傳訊人低下頭，咬著牙，一臉不忍。

聽到事情經過，葉燼心頭升起一陣莫名的悲傷。

對老里正來說，村子就是他的一切。

但差役卻將他的一切毀了…

一想到老里正閉眼時心中的絕望，現場眾人睚眥盡裂，緊握拳頭，似乎下一刻就要沖入村子。

感受到周圍的氣氛，葉燼蹙眉掃視眾人道：“諸位，若是幫村子，我們就得離開這兒了。”

“你們可想清楚了？”

“恩師，我們想清楚了，一定要給里正報仇！”

“是啊，劉耆老辛苦一生，卻帶著掛念…”

“殺！殺了他們，拿他們的頭拜祭劉耆老！”

…

瞧見眾人氣勢洶洶，葉燼深吐了口氣，開口道：“到官道上動手。”

“他們沿著村道走，咱們直接從林子里過去。”

“鐘離眛，你先帶著十個腳程最快的過去，我隨后就到。”

“是，大哥。”

等鐘離眛領著人急匆匆離開，葉燼看向其余眾人。

“這次戰斗不需要你們參與。”

看有人有異議，葉燼趕忙補充：“你們需要在附近的官道偵查，看看還有沒有去其他村子的官差，一并解決。”

“陳涉，若發現其他官差，等會你負責指揮，盡量不要有傷亡。”

“殺完以后，尸身全抬去城外，散播匪盜襲殺的言論。”

“至于理由…就說徭役“起義”，他們肯定不敢上報。”

對官差們不敢上報的行為，葉燼很是篤定。

地方上小規模起義，除非已經被剿滅，否則官差們根本不敢往外說。

畢竟一上報，沒能迅速剿滅起義軍，附近的官差們必定會被問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