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們講，我在這城里呆了三天，便聽他們提了這個瘋子三天。但我每次好奇地跑去要瞅一眼——”

林妙妙哭喪著臉，無奈說道：“別提他們說的瘋子了，我連半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夏歸云一面留意著戲樓那面的情況，一面思索著這個瘋子的事情。

從目前得到的線索來看，這個瘋子大概率也在永夜城的生死循環之中，已經是百年前的人了。

如果他沒想錯，那對方應該是每天早上都會準時出現在城隍廟外，但奇怪的是，林妙妙竟能每次都剛好錯過這個瘋子。

不過，他有種感覺，可能自己能遇到對方，說不定對方身上，也有跟九陽天相關的事。

任何與太陽有關的事，他現在都不想錯過。

林妙妙看著他，臉上表情復雜了起來，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道友，你不會是還想——”

“沒錯。再去看看吧。”

夏歸云微笑著，淡聲說道。

“我都白跑了三次了，這一次肯定也不會有變化的。”

林妙妙無奈。

“那要不我同歸云去看看，妙妙你們留在這里？”

夏折雪提議。

聽到這話，林妙妙怔了怔，旋即連忙搖頭擺手，“不了不了，那還是一起吧。我們現在可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誰都不能出情況。”

見此，夏歸云也沒多說什么，很干脆地轉身走在了前面。

人群和廟前階梯在他們的身后不斷后退，風聲雨聲與昨日相比變化倒不大，很快一場騷動便進入了他們的視野里。

只見好幾個小孩圍成了一個圈，圈住了一個頭發臟亂，滿臉胡子渣，布衣破爛，渾身濕漉的中年男人。

見此，他們都微微一愣，隨后頗為默契地加快了腳步。

接著，微胖的小男孩指著男人的鼻子，捧腹大笑說道：“哈哈哈哈！還想吃太陽呢，你明明就是條落水狗！”

扎著發髻的小女孩捂著嘴，糾結道：“什么落水狗，我爹娘說這叫乞丐！”

衣裝華貴的小男孩拿起用樹枝插著的半個白饅頭，笑道：“我這里有個我家大黃吃剩下的饅頭，瘋子你餓不餓，從我胯下鉆過去，它就是你的了。”

牙都沒長齊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拍著手，歡快道：“好玩好玩，逗瘋子真好玩。”

突然瘋子站了起來。

圈住瘋子的幾個小孩沒有被嚇到，反而更囂張地看著他，衣裝華貴的小男孩還如同逗狗那樣，把樹枝插著的半個饅頭直接遞到了他面前。

看到這里，夏歸云腳步頓了一頓。

夏折雪等人看他停了下來，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然后就見瘋子直接一口咬住了樹枝上的饅頭，隨即一把將衣裝華貴的男孩舉了起來，狠狠地往臺階上人最多的地方砸去。

在這個瞬間，臺階上的人還沒有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依舊在說說笑笑。

緊跟著他們便被飛來的小男孩砸倒了一大片。

剩下的小孩都嚇呆了，他們尖叫著要跑開，但他們低估了瘋子的速度。瘋子大笑著追上了他們，接連把他們高高舉起全砸向了臺階那面。一個都沒放過。

見瘋子一口吐掉了白饅頭，還嘀咕了句真難吃，夏歸云微微皺眉——這個人布衣上那些破口，很像是昨晚他留下的。

昨晚天色太暗，他又來不及細看，還沒發現，現在再一看，這身布衣還有些像佛門袈裟。

盯著瘋子看了會，他便開口道：“林姑娘，你有沒有感覺這個瘋子很眼熟？”

“誒？”

林妙妙吃驚地看著瘋子，也看了半天，然后她恍然大悟，氣不打一處來，跺了跺腳，“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昨晚追我的那個家伙！”

說完，她又愣了一下，迷茫地望了望夏歸云，“那，那個大祭司臉上的面具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瘋子總不能就是大祭司吧……”

此話落下，沒人吭聲，所有人好像都認為他們兩個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夏歸云看一眼轉身準備離開了的瘋子，想了想，說道：“直接問吧。”

夏折雪疑惑，“怎么問呢？”

聞言，夏歸云顧不上回答便宜姐姐的問題，準備直接采取行動，“馬億，你的紅糖饅頭還有剩的吧？給我兩個。”

言罷，他接過馬億遞來的兩個紅糖饅頭，接著便快步走了上去，出聲讓前面的瘋子留步。

“你讓我留步就留步？你誰啊，我憑什么聽你的？”

瘋子沒有停下腳步。

“因為我們都是瘋子。瘋子和瘋子之間，應該有共同語言吧。”

夏歸云笑道。

果然瘋子這次停下了腳步，緊跟著還轉過了身。

“白饅頭又干又難吃，這個饅頭好吃多了，要來兩個嗎？”

夏歸云抓緊機會，把兩個紅糖饅頭遞上去。

瘋子卻只是瞥了眼紅糖饅頭，便驟然臉色變黑了，冷冷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單純只是聽了他們說你想吃太陽這件事。”

夏歸云嚴肅。

“你也覺得我是瘋子，要來笑我？”

瘋子笑了。

“不。我相信你應該是真的想吃。”

夏歸云搖著頭，肯定道。

瘋子愣了一愣，旋即仰天大笑了起來，邊笑邊拿走了他遞過去的紅糖饅頭，咬了兩口，然后稱贊了兩句還不錯，“你真信？果然你也是瘋子！”

“嗯。所以我和我的朋友都很好奇，既然你想吃太陽，為什么要偏偏來這個沒有太陽的永夜城。”

夏歸云言罷便留意到對方的目光開始往他身后的方向飄了過去，眼睛還慢慢放出了光，不由得奇怪。

接著，瘋子嘴角上揚著，嗖的一下走過了他，竟是又直直奔著林妙妙去了，“小美人，是你啊～”

這一刻，夏歸云悟了，他們怎么就沒想過這種可能？

這個男人對林妙妙窮追不舍只是風流本性，好色！

估摸著就是個風流和尚。

夏折雪第一時間把林妙妙護在了身后，皺眉看著風流和尚，“你要做什么？”

風流和尚還想說什么，然后他眼角便瞥見自己的脖子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銅錢劍，立刻打住了話頭。

“道友，不要手軟！”

林妙妙話音一落。

風流和尚整個人猛地往下一縮，要趁著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溜走，然而他一邊的肩膀突然就巨痛了起來。

頓時，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這自然只能是被夏歸云用力地抓住了。

“吃了我們的紅糖饅頭還想走？”

夏歸云笑了笑。

“我說怎么這么甜，原來是紅糖餡的！”風流和尚驚訝地感慨了句，然后連忙對著他點了點頭，“行行行看在大家都是瘋子的份上，我就和你們聊聊。”

林妙妙咬著牙，狠狠地瞪著風流和尚，說道：“那你先說說你為什么偏偏要來永夜城？”

“因為這里有太陽吃。”風流和尚堅定地說道。

馬億心疼著紅糖饅頭，也狠狠地說道：“可是這里一百年都沒出過太陽了！”

“沒出又不代表沒有，這里的太陽只是害怕被我吃了，所以躲起來了！”

風流和尚同樣狠狠地回道。

聽到這里，夏歸云都不禁覺得離奇過了頭，接下來他卻是感覺到魚紋蠕動的速度忽地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