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她們兩個人不會在歡愉堂上碰面吧。

夏歸云如是祈禱。

他對此想法不多，也不太想評價小酒窩女孩的行為可不可惡，只希望她們的個人恩怨不會影響到他的事。

正此時，他耳朵動了動，他突然聽到了一道奇怪的腳步聲。

這是一道時輕時重，好像踮著腳那般虛半步實半步的腳步聲。

腳步聲正從廟外而來，是要進城隍廟里的樣子。

“噓。”

“有人來了。”

夏歸云立刻壓低聲音，把情況告知他們。

馬億連忙望著城隍廟入口的方向，臉色有些發白，咽了咽唾沫，說道：“又是那些爬行的人和牲畜嗎？”

“不太清楚。先躲起來吧。”

夏歸云說完便往回走。

夏折雪等人也即刻跟上。

天色很暗，城隍廟里更暗。于是他們很輕易地便尋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藏身，并小心翼翼地將廟門拉上。

然后等他們全部藏好了，就見廟門被從外一下子推開，就見飄起的飛塵中，赫然出現了一條人影，在這個時候，一道青雷非常應景的劈了下來，雷光耀眼明亮。

這個人逆著雷光，在微暗的光照下，臉上紅色的儺面具尤為吸人眼球。

這儺面具上還留有多道明顯的劍痕，很明顯，正是夏歸云先前留下的那些！

見狀，林妙妙頓時瞪大了眼，雙手緊緊捂住了嘴巴，差點驚呼出聲。

怎么會是這個家伙？

難道是嗅著自己的味又追過來了，這人不會是屬狗的吧！

馬億也嚇得不輕。

但他還記得對方與夏歸云交手時的情況，對夏歸云有信心，很快又稍微安下心來。

夏折雪同樣是面露驚色，小手捂住了嘴巴。

夏歸云則是眼睛一瞇。

不對。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戴著同一個面具，但他能肯定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因為這個家伙——不是人類！

這個人渾身都冒著黑氣，更像是一團黑氣凝聚起來的不知名的東西。

又見面具男人果然是踮著腳走的路，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入了陳列的鬼神像中。

看到這里，夏歸云心跳加快，他感覺這種事情還是更適合在水里窺探……

這樣偷看，實在過于刺激了。

只見面具男人忽的停下了腳步，然后毫無征兆地開始吟起了晦澀難懂的文字，與此同時在鬼神像中，踩踏起了完全看不懂的步子。

或者說，是跳起了舞。

伴隨著面具男人的起舞，整個城隍廟仿佛受到了某種沖擊，輕微地搖晃了起來，那些鬼神像晃著晃著便都臉上淌下了兩行血淚。

看著那些鬼神像臉上的血淚，夏歸云怔了怔，盡可能控制自己的心跳聲。

他下意識地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

對于面具男人吟唱的那些文字，他剛開始是聽不懂半個字，只是總感覺不會是正向的，是邪惡的。

聽著聽著他便神奇地逐漸悟到了其中的含義，不禁心情甚至靈魂都為之顫抖振奮。

這是在瀆神！這是在墮神！這是在和墮落為邪祟的神做交易！

原來城隍廟里的神都還在，只是在這百年間，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他們身不由己，向現實，向邪祟低了頭。

不過他們具體在交易什么……

他就有些聽不懂了。

接著他便突然感覺到有人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夏歸云只是面不改色地看著這只小手的主人林妙妙，就見她一邊指著面具男人，一邊努力試圖告訴自己些什么。

從林妙妙的比劃和唇語中，他緊跟著便了解了一件事。

原來那個面具男人便是每天主持儺戲表演的大祭司。

不過，現在距離天亮應該還有一會。

他眉頭皺了起來，這個大祭司來得也太早了，看來他們談的這個交易，對大祭司而言，很重要。

正當他這樣想著時，城隍廟在大祭司的舞蹈和吟唱中又起了更詭異的變化。

他們所處的地板上，已經在不斷地升騰起了一股不祥且濃郁的黑氣，黑氣無風四起，所過之處，竟是發瘋的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紅色豎瞳。

頃刻間整個城隍廟里已經布滿了眼睛，連那些鬼神像身上也不例外。

接下來更是一陣詭異的哭聲與笑聲打破了廟里的死寂。

不知是誰的哭聲，也不知是誰的笑聲，它們摻和在了一起，回響在了夏歸云的耳邊讓他的頭隱隱作痛。

不經意間的一瞥，他錯愕地發現這些變化，已經不只是他一個人能看到了。

所有人都看見了，所有人都聽見了。

見便宜姐姐痛苦地捂著耳朵，馬億也只是在咬牙勉強撐住，林妙妙是抱著頭整個人縮成一團，馬夫已經再次暈死了過去，夏歸云眸光微沉了下去。

他每天吃飯時看多了這些惡心的畫面，早已經練出來免疫力了，算是因禍得福吧。

這些哭聲笑聲，他是有些受不了，但也還好。

他嚴肅地看著那些眼睛，雖然四處布滿了這些東西，但面具男人好像還是沒發現他們的存在，大概是他們身上的血起了作用。

突然的一聲公雞打鳴讓夏歸云心下驚了一下。

大祭司終于停止了吟唱，也停下了跳舞的動作。

隨即，他竟是頗有些恭敬地面朝廟內所有的鬼神像鞠了一躬。

這個瞬間，城隍廟中所有詭異的現象都迅速褪去了。

所有難受的人情況都得到了好轉。

夏歸云心下沉吟，剛好在晝夜交替的時候做這些事，難不成永夜城百年的循環便是因此而起？

大祭司整理著祭司禮服，轉過身，儼然一副事成了的樣子，踮著腳，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城隍廟。

夏歸云只是靜靜注視著。

當廟門被對方關上時，他還是緊繃著神經，也趕緊提醒著還清醒的三個人再等一會。

直到大祭司奇怪的腳步聲徹底遠離。

“呼……好了，沒事了。”

夏歸云長呼出一口氣，這短短的一會，漫長得像是好幾十年。

聞言，夏折雪閉上了眼睛，有些喪失力氣地靠在了柱子上，慢慢地調整著呼吸。

“奶奶的。”

馬億說著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已經忍得滿頭大汗的他仰著頭，大口呼吸，語氣里滿是死里逃生后的慶幸，說道：“剛剛那個到底是什么鬼？”

林妙妙卻是第一時間爬了起來，跑到廟門口，拉開門往外望了眼，旋即眼睛亮了起來，“太好了，已經是第二天了！”

說完，她想起什么，又急忙跑回了夏歸云邊上，指了指他手里的銅錢劍，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道友，你這銅錢劍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