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岳看著荀諶的模樣，心中想的更多。

袁紹的死，象征著一個時代的落幕。

那個曾經兵強馬壯、雄踞河北，有能力爭霸天下的袁紹集團已不復存在。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汝南袁氏的根基并未有大的損失。

再者，與袁紹一同死的還有袁熙。

這就證明黃河以北的世家，沒有第二個選擇。

他們家族利益的基本盤沒有任何損傷。

大家完全可以維持原狀。

袁譚這邊，支持他的謀士一個未損。

那么支持他的世家，必定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支持其他公子的僅剩下審配一人，他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袁氏集團真正損失的只是領兵大將。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袁氏集團這兩年，已經則損了三十余位將軍了。

除了少數被斬，剩下的二十多位全部投靠曹操了。

只不過，世家最不缺的就是將。

四百年前的江東，都能被后世稱贊一句：江東子弟多才俊。

更何況北方。

短期內袁譚無力南下，但是防守還是有能力的。

聽聞華歆之語，荀諶微微搖頭，苦笑道：

“只是想起昔日種種，有些恍惚罷了。

曾經以為能與他共創不世之功，卻不想落得如此結局?！?

張岳輕語說道：

“本初公一死，北方局勢必將再生變數，先生有何見解？”

荀諶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袁紹諸子必起紛爭，河北之地恐陷入內亂，我等當靜觀其變，再謀良策?！?

此刻張岳，開口說道：

“先生，袁熙已經過世了?！?

當張岳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荀諶本就哀傷的眼眸瞬間瞪大，他直直地盯著張岳，仿佛沒有聽清一般：

“正德賢侄，你說什么？”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幾分憤怒，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

張岳面露愁容的回道：

“友若先生，在下，在算出本初公之死后，便立刻算了下袁譚，袁熙，還有袁買的命數。

結果發現，三人命數已變。

袁譚成為北方新的霸主，袁熙身死，袁買富貴一生。”

荀諶聽聞此言，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

然而，內心的波瀾卻難以平息。

荀諶緩緩開口：

“袁譚公子，真乃，梟雄也！”

華歆曾與袁紹有過往來。

他深知袁紹在河北的影響力。

亦知曉袁氏諸子爭權奪利之勢。

卻未料到會是如此慘烈結局。

先是袁尚意外身死。

如今袁熙又意外身死。

看來袁本初的死有些反常。

此刻的他呆坐原地，腦海中一片混亂。

往昔所見袁紹之威，汝南袁氏之盛，皆如夢幻泡影，轉瞬即逝。

華歆緩過神來，澀聲道：

“袁譚性急且缺謀略，雖為長子，然能否掌控河北局勢，實難預料。

袁尚舊部定然不會輕易歸服。

袁熙的勢力亦恐生變，這河北之地，近期恐將陷入紛爭?！?

荀諶迅速重拾心情，他眉頭緊鎖，來回踱步：

“本初公生前未能妥善安排后事，此乃大患。

如今諸將必定各懷心思，忠直之士，或會為袁熙鳴不平。

而別些將領，或會權衡利弊，觀望待變。

曹操在許都，必定窺視已久，河北內亂，正是他出兵良機。”

華歆點頭說道：

“此乃我等發展之良機，我等應趁此機會好好經略荊州，以待天時，出兵北上，扶正天子?！?

但不想張岳開口說道：

“恩師，恐怕我等沒有機會經略荊州了?！?

華歆和荀諶聽聞此言，俱是一愣。

那華歆開口問道：

“正德，此言何意??？”

張岳簡單明了的開口說道：

“曹操不會進攻袁譚，這時候進攻袁譚，北方就有了共同敵人，他們能迅速整合到一起。

再有，一旦曹操再次北上，劉皇叔會揮師北上偷襲許昌。

如此一來曹操必會陷入兩面御敵的局面?！?

“大漢皇叔，新野劉玄德？”

荀諶疑惑地說出這個名字，他是漢室僅存的三位劉姓諸侯之一。

華歆眉頭緊蹙，沉吟道：

“這么說來，曹操若想穩固后方，必先解決劉備，否則難以全力北上?！?

“正是如此。”

張岳繼續道。

“如若曹操進攻劉備就不一樣了，那袁譚剛剛繼位，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必有一番作為，根本無暇出兵南下?！?

荀諶接過話頭：

“賢侄認為，我荊州今年會有一場大戰?！?

張岳搖搖頭說道：

“不是我荊州，而是曹操和劉皇叔會有一場大戰?！?

兩人都聽出了張岳的言外之意。

這是一場劉表不會參與的戰爭。

在荊州的地盤上打一場別人的戰爭。

說起來真是諷刺啊！

此刻的華歆在心中想道：

劉景升，坐擁荊襄七郡。

這里地廣物豐，士民殷富，本應大有可為。

然我觀劉表為人，雖有禮賢下士之名，卻缺雄才大略之實。

想當年，他單騎入宜城，得蒯氏兄弟與蔡瑁等相助，恩威并施，平定宗賊，可謂有膽有識。

彼時之劉表，英姿颯爽，仿若濟世之能臣。

荊襄的百姓皆對其寄予厚望，以為得遇明主，可保長久太平。

只是其性多疑，又過于謹慎。

他雖廣納賢才，卻不能盡其用，致使荊州之眾多賢能之士，皆有明珠暗投之感。

且劉表在荊州，過于依賴世家大族，如蒯氏、蔡氏等。

雖借其力得以穩定局勢，然亦受其掣肘，政令難以暢行無阻。

諸多決策，常需權衡各方利益，難以施展其心中抱負，久而久之，其壯志雄心亦被消磨殆盡。

荀諶沉默良久，他亦在心中思索此時的劉景升：

劉表初至荊州時，確實展現出非凡的手段與魄力。

但自站穩腳跟之后，其志漸頹。

他只想保境安民，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做個太平諸侯。

當今天下，諸侯紛爭，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勢力日益壯大。

孫吳據有江東，虎視眈眈。

劉表卻不思進取，錯過諸多良機。

昔日官渡之戰，袁紹與曹操對峙，此乃決定天下大勢之關鍵節點。

若劉表能在此時出兵，或助袁紹破曹，或可趁亂取利。

然他卻猶豫不決，首鼠兩端，坐觀成敗。

其內心之糾結與怯懦，致使大好時機付諸東流。

荊州亦因此錯失在天下棋局中落子謀勢之先機。

劉景升在立嗣之事上，亦有昏招。

劉琦賢能且為長子，是荊州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但他因蔡氏之故，竟偏愛劉琮，致使荊州內部勢力分為兩派，矛盾日益尖銳。

那蔡瑁等為確保劉琮能夠上位，在極力排擠劉琦，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劉表對此心知肚明，卻未能妥善處置，任由矛盾激化。

如此內耗，荊州之未來堪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