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剎車聲,尖銳的鳴笛聲,人群的驚呼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成為了羅林童年記憶里揮之不去的夢魘。那天之后,父親再也沒有從病床上醒來,留給羅林的,只有一把陪伴了父親半生的老吉他,和母親無盡的悲傷。
時間是撫平傷痛的良藥,卻帶不走刻骨銘心的記憶。羅林逐漸長大,考上了縣城里的高中。母親周亞蘭為了供他讀書,一人打了好幾份工,曾經在舞臺上光彩照人的舞蹈演員,如今雙手粗糙,身形佝僂,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媽,別去飯店了,那里的老板總是欺負人,我去工地上搬磚,也能掙不少錢。”羅林心疼地握著母親的手,那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說什么傻話呢,搬磚那么累,怎么能讓你去?你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才能過上好日子。”周亞蘭笑著拍了拍羅林的手,只是那笑容里,卻藏著說不出的辛酸。
1988年,對于17歲的羅林來說,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這一年,流行歌曲如雨后春筍般涌現,樂隊的超過《大地》、崔健的《一無所有》、齊秦的《大約在冬季》……這些充滿激情和夢想的旋律,深深地吸引著羅林,也點燃了他心中那團沉寂已久的音樂火焰。
羅林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抱著父親留下的那把老吉他,一遍遍地彈奏著那些流行歌曲,如癡如醉。有時候,他也會嘗試著自己作曲,將對生活的感悟,對未來的憧憬,都融入到音樂之中。
周亞蘭雖然不懂音樂,但她能感受到兒子在音樂中找到了快樂,也看到了他對音樂的熱愛和執著。
“兒子,你想去學音樂嗎?”一天晚上,周亞蘭走進羅林的房間,輕聲問道。
羅林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媽,你是說真的嗎?我可以去學音樂嗎?”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喜歡,媽就支持你。”周亞蘭摸了摸羅林的頭,眼里滿是慈愛。
得到母親的支持,羅林興奮得一夜都沒睡著。他知道,這意味著他要放棄高中學業,意味著他要面對來自親戚朋友的質疑和不解,但他不在乎,因為他心中有一個夢想,一個關于音樂的夢想,他要去追尋,義無反顧。
“什么?你不讀書了,要去唱歌?你瘋了嗎?”羅林的舅舅得知他要放棄學業,氣得吹胡子瞪眼。
“羅林啊,你舅舅也是為了你好,現在這個社會,沒有文化怎么行?你還是老老實實讀書,將來找個穩定的工作,才是正經事。”其他親戚也紛紛勸說。
面對親戚們的質疑,羅林沒有辯解,只是堅定地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有我的夢想,我不想將來后悔。”
周亞蘭也頂著巨大的壓力,毅然地將羅林送到了NJ市一家歌廳,學習鍵盤演奏。臨行前,她緊緊地握著羅林的手,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叮囑:“兒子,去追尋你的夢想吧,媽永遠支持你。”
內江的夜生活,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羅林白天在歌廳學習鍵盤,晚上則在歌廳里彈琴伴奏,賺取生活費和學費。歌廳的環境雖然嘈雜,但羅林卻樂在其中,他像一塊海綿一樣,貪婪地吸收著各種音樂養分,不斷提升自己的演奏技巧。
在歌廳里,羅林認識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有落魄的音樂人,有懷揣夢想的年輕人,也有風情萬種的歌女。這些人和他們背后的故事,豐富了羅林的人生閱歷,也為他的音樂創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
一天晚上,羅林正在歌廳里彈琴,突然,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走進了歌廳,她身材高挑,妝容精致,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嫵媚和憂傷。女人徑直走到羅林面前,遞給他一張紙條,低聲說道:“我想點首歌,就你能彈的。”
羅林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只寫著四個字——《羅剎海市》。
羅林愣住了,他長這么大,從沒聽過這首歌。他有些尷尬地抬頭望向女人,卻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女人輕啟紅唇,吐出一句帶著濃重四川口音的話:
“小兄弟,沒聽過嗦?我可是付了錢的,你給彈不彈嘛?”
女人說話時,眉梢眼角都帶著一股子風塵味,她涂得鮮紅的指甲不耐煩地敲打著桌面,像是隨時都會走人。羅林見狀,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那,您說個調?”羅林硬著頭皮問。
女人掩嘴一笑,眼波流轉間,一股成熟女人的風韻撲面而來,
“小兄弟,這首歌啊,我只要你用‘悲傷’的調子彈,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羅林雖不明白女人為何要如此要求,但還是點了點頭,開始嘗試著用不同的和弦,去尋找那股“悲傷”的感覺。女人的話仿佛開啟了他內心的一扇門,讓他想起那些年少時的迷茫和掙扎。他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一段略帶憂傷的旋律緩緩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