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短發的少年，眼神里流淌過沉重的悲傷，與深深的不舍流淌在一起，最終化成了一片復雜的漆黑。

“在這最后的時刻里，縱使如童話般，但請告訴我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吧——你還想做什么……還想到哪里去……還想要說什么……直到這一切醒來，我都在你身邊……”

少年漆黑的雙眼里蒙上了淡淡的水霧，就像是一塊要破碎的玻璃般掉進水里，但最后他卻帶著倔強而釋然的微笑，凝望著白發女子的雙眼。

“我啊——想要回到一開始的愿望里，想要回到那個滿是花朵的房屋里，想要和那個小孩子說出一個愿望，我真的想要看看世界上有沒有巨龍——最后還想和你一起。”

她早已濕潤的眼眶中，翻涌著幸福的色澤，宛如泡沫里蘊含的最絢爛的光彩。

她溫暖的手掌握緊了少年單薄的手掌，心中毫無遺憾，歡愉地笑著說：“讓我們一起吧，讓我們一起前往到一開始的故事里。”

晚霞灑下的余暉，宛如麥花中那股熾熱而綿長的芬芳，悄然留下麥子的虛影，也將兩人最后的身影漸漸帶遠。

麥田里的女孩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妹妹。

她最終不情不愿地向娜萩晃了晃手掌，示意娜萩把握好機會。

格茨望著格茨纖白的手掌，眼睛眨了眨，隨即就像一個老人般顫顫巍巍的伸出了左手。

“哎呀，我的好姐姐呀——看在你這般殷勤的份上，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你的幫助吧。”

格茨：“？”

娜萩那帶著幾分欠揍的話語一落地，就像是在格茨心里丟了顆小石子，“咚”的一聲激起老大一圈漣漪，一個想踹娜萩一腳的想法，已徘徊在準備的邊緣。

格茨不易察覺地把娜萩的手掌攥緊了些，臉上悄悄地爬上來幾道黑線，活像剛被墨水筆蹭過——就在這時，從小路的源頭突然傳來一道略帶啞然的聲音。

“格茨，娜萩——你們在做什么??？”

娜萩扭頭看去，只見夕陽下，一位僅二三十歲的年輕母親靜靜地聳立在那里，凝望著她們。

格茨悻悻收回了臉上陰沉的黑線，轉而活潑的喊出了來人的身份。

“媽媽！”

瑪麗娜慢悠悠地朝倆孩子走過來，手里的鈴鐺“叮鈴叮鈴”響起來，活像在給回家的路伴奏。

“小家伙們，可別忘了明天是啥大日子，該回家準備咯。”

“知道啦媽媽！我和娜萩這就來！”

格茨十分燦爛的回應母親，同時被她拽著的娜萩總算回過神來，眼角余光不經意一掃，正好撞見格茨沖著自己，嘴角淡淡的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這笑容落在娜萩眼里，再一想起剛才格茨臉上那一閃而逝的黑線，后頸“唰”地一下就莫名冒起股涼氣，手心里更是“噌”地冒出好些冷汗。

手心里的冷汗估計在搗鬼，掌心滑溜溜的。格茨的腳步忽然慢了那么一下，原本被她攥得緊緊的手掌，就跟流過的水似的，又像一陣輕快的風，“嗖”地一下就從她指縫里悄沒聲兒又挺歡快地溜走了。

娜萩只覺得手心一空，低頭一瞧，自己的手已經解放了，孤零零地懸在半空中。

她愣了愣，再抬頭看格茨，對方臉上那淡淡的笑還掛著呢，就是眼里多了幾分得逞的狡黠。

格茨像只剛掙脫束縛的小雀兒，歡快地朝著母親的方向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揚著嗓子大喊：“媽媽～媽媽～娜萩是愛哭鬼！娜萩是愛哭鬼！”那聲音又脆又亮，在麥田上空蕩開，帶著幾分惡作劇得逞的得意勁兒。

娜萩蹲在原地，看著格茨那蹦蹦跳跳的背影，聽著那一聲聲“愛哭鬼”，她握了握手掌，卻只摸到了空虛的觸感。

娜萩最后撇了撇嘴，眼神有點失望地落在膝蓋上那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上，嘟囔著：“可惡啊！格茨咱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的嗎？不是說好了絕不拋棄嗎？”

她抬手摸了摸那個蝴蝶結，氣鼓鼓地癟著嘴：“居然真的拋下我，自己先跑了，好氣啊～”

“你辣么小聲是在說什么啊？”

娜萩嚇了一跳，猛地抬頭，就見格茨不知啥時候又跑了回來，正歪著腦袋瞅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小星星在閃耀。

她趕緊把到了嘴邊的抱怨咽回去，沒好氣地瞪著對方，“我什么都沒說！”

格茨被她瞪得也不惱，反而湊得更近了些，鼻尖幾乎要碰到娜萩的臉頰：“我全部聽見啦，你在說我拋下你?！?

她伸手戳了戳娜萩揪紅撲撲的小臉，“誰讓你慢吞吞的，媽媽都在等咱們了。”

娜萩梗著脖子想要再反駁一番，但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要說什么。

格茨瞧著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格茨直起了腰，帶著一抹笑容向娜萩重新伸出了手掌。

“讓我們走吧——咱們可是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娜萩盯著那只伸到眼前的手，指尖沾著的麥田泥土混著陽光的溫度，掌心暖得像揣了顆小太陽。遠處的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粉色，幾縷云彩慢悠悠地飄著，她抿了抿嘴，剛才憋了一肚子的氣好像突然就泄了，慢悠悠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你剛剛還自己跑了！”

“嘻嘻，這不是逗你玩的嗎？”格茨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手腕輕輕一翻，掌心便完全貼合在一起，接著稍一用力，順著娜萩的力道往上一帶，同時身體微微前傾，另一只手還不忘在她胳膊肘后輕輕托了一把，順勢就將蹲在地上的娜萩拉了起來。

晚風卷著麥芒掠過腳踝，格茨低頭瞥見娜萩揉著屁股的樣子，突然噗嗤笑出聲：“現在感覺屁股還疼嗎？”

“疼疼疼……感覺屁股都抽筋了！”娜萩齜牙咧嘴地跳了兩下，裙擺掃過腳邊的蒲公英，白色絨毛頓時飄得漫天都是。

格茨：“？？？——?。。　彼蓤A了眼睛，手指著娜萩的屁股，“你蹲地上還能蹲到抽筋？怕不是想賴上我吧！”

娜萩：“？？?”

田埂邊的瑪麗娜抱著胳膊站在夕陽里，發梢被染成蜜糖色，像尊溫柔的剪影——她看著兩個丫頭先是互相瞪眼睛，娜萩伸手去揪格茨的辮子，格茨彎腰躲開時差點踩到麥垛，鬧了沒兩句又突然“休戰”，手拉手湊在一起嘀咕著什么，不過眨眼的功夫，不知誰先推了誰一把，兩人又笑著扭打起來，裙擺掃得麥稈沙沙作響。

瑪麗娜微微的笑了笑，盡管很想停留在這些時刻，加入女兒們的玩鬧，但瑪麗娜最終還是叫停了，格茨和娜萩的互撕。

她終是清了清嗓子，聲音裹著晚風飄過去：“好了，別鬧了。”

話音剛落，兩個小身影就跟被按了暫停鍵似的頓住。下一秒，她們幾乎同時撲過來抓住瑪麗娜的胳膊，像兩只爭食的小雀兒，嘰嘰喳喳地噴著對方的老底。

“媽媽，格茨就是一塊玻璃杯嘞——她今天中午做了一個夢，醒來的時候小水珠都嚇出來了！”娜萩像是找到了新的“證據”，嗓門又提高了幾分，攥著瑪麗娜袖子的手也更用力了些。

“媽媽，媽媽，娜萩就是一個愛哭鬼嘞——今天摔了一跤就可憐兮兮的，脾氣超差！”格茨不甘示弱，聲音脆生生的，帶著一股子得意勁兒。

她見娜萩被自己說得愣了愣，頓時覺得略占上風，將握著瑪麗娜另一只胳膊的手再握緊了些，像是生怕被對方搶了先，指著娜萩就乘勝追擊：“哈基萩你這個心眼呸壞的家伙，居然惡人先告狀！”

娜萩被這話激得臉都紅了，跺著腳反駁：“什，什么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先說我是一個又易碎又脾氣又差的愛哭鬼的！”

格茨搖擺母親手臂的幅度又大了一些，強行提高了嗓門，“誰讓你揭我做噩夢哭鼻子的?！?

兩人的口頭爭吵越來越激烈，誰也不愿意先低頭。

瑪麗娜被兩個小家伙拽得左右微微搖晃，聽著這些雞毛蒜皮的“控訴”，眼底的笑意漫出來，看著她們漲紅的小臉和眼里的不服輸，忍不住笑出了聲。

晚風拂過，帶著麥田的清香，她輕輕拍了拍兩人的手背，聲音溫柔得像浸了蜜：“好啦好啦，你們呀，就像兩只小刺猬，碰到一起就愛扎來扎去?！?

格茨張了張嘴，看到母親溫和的眼神，把話又咽了回去。娜萩也慢慢停下了搖晃的動作，嘴巴微微撅著，眼里卻沒了剛才的水光。

瑪麗娜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倆孩子的頭發：“做夢和摔跤其實都是小事呀，這并不值得爭吵，你們可是姐妹呢?！?

格茨和娜萩聽了，都抿了抿嘴，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勢，一下子就泄了大半，只是互相還瞪著對方，誰也不肯先低頭，空氣里卻多了幾分微妙的緩和。

忽然，格茨往娜萩身邊靠了靠，偷偷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手心——娜萩沒躲，反而把手指蜷了蜷，輕輕回勾了一下，睫毛上還沾著夕陽的金輝。

“回家咯，”瑪麗娜笑著握緊兩人的手，指腹蹭過她們掌心的薄繭，“灶上還溫著你們愛吃的蜂蜜蛋糕呢，昨天爸爸剛買的果醬也在桌上擺著哦。”

格茨拽著娜萩往前跑，辮子在風里甩成小旗子，嘴里還念叨著“我要抹草莓的，要兩塊！”。

娜萩被拉得跌跌撞撞，卻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反手把格茨的手攥得更緊：“爸爸說要平均分，你還想多吃！”

遠遠地，就能看見家門口那盞昏黃的燈亮著，門虛掩著，隱約能聽到里面傳來爸爸哼著小調收拾碗筷的聲音。夕陽把三個影子泡在蜜色的光里，炊煙在屋頂上繞著圈，像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招引著這串嘰嘰喳喳的腳步聲快點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