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天還未大亮,清風揚起薄紗,一下一下拂過床尾,有意識叫醒床上的女人,空氣舒潤,鳥鳴清麗。
房門外傳來兩下敲擊,一聲兩聲。
隨即門被推開,來人腳步輕緩,朝床位走近。
床上的人從門推開始好像就醒了,手緩緩伸向枕頭底下。
“周意,醒了么?”秦涉輕聲問。
床上的人眉頭微皺。
秦涉見女人沒有回應,想伸手輕觸女人,將她喚醒。
秦涉觸碰到女人肩膀的一剎,她猛地從床上跳起,手里攥著一把尖刀,一手扣住來人的肩膀,一手毫不猶豫的從背后捅入。
秦涉來不及也想不到要躲避,刀尖直直插進肌肉。
鮮血浸染女人的手,瞬間浸透床單。
秦涉大腦還沒未來得及反應,身體感受到刺痛,本能的推開女人。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遠。
“你做什么?!”男人眉頭緊皺,大手捂住傷口,想阻止鮮血流出,但顯然無濟于事。
女人眼神緊張,后背緊貼著墻壁,胸口起伏,大口喘著粗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男人要傷害她。
“秦..秦涉?”周意滿臉驚恐,試探性的叫出他的名字。
男人艱難的咽了口水,“是我。”
周意平復呼吸,環顧四周,從包里翻出一件薄衣,對準刀口的縫隙摁下去,語氣鎮定。“走,去醫院。”
傷口被拉扯,秦涉強忍疼痛,血越流越多,臉色慘白。
臥山居坐落山腳,地段偏遠,不好打車,秦涉不放心周意在這種狀態下駕駛,便請了讓周意進入的安保送他們前往醫院。
車內,周意的手還扶著刀子,怔怔的盯著傷口,秦涉臉色緩和許多,三人一時無言。
安保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見周意滿手血,以為是夫妻吵架動了手,也不顧合不合時宜道:“秦先生,秦太太,遇事冷靜,夫妻過日子沒有不吵架的,但要是真傷著了,得不償失啊。”
周意仿佛還在恍惚,沒有回話,秦涉見狀,回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睡覺時候扎到的。”
安保見秦先生有意維護自己太太,便也不拆穿,順著話頭接下去:“是是,有時候感情好也要注意安全。”
“大哥是有生活的,”周意回過神,“可我這把刀開了刃,麻煩您開快點。”
秦涉驚詫她的回話,轉頭看向女人,對上她歉意的眼神。
周意常年在窮山壞水里勘察,睡夢里也帶著防備心,猛地驚醒,思緒還沒捋順,本能反應才刺傷他。
秦涉明白。
醫院簡單處理過后,秦涉被五花大綁,兩人回到臥山居。
進門時,周意欲扶秦涉坐到沙發,男人撤回自己手肘,疼得呲牙咧嘴也不讓周意多碰一下。
周意無奈,苦笑道:“秦涉,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秦涉幽幽的張嘴道:“周末兩家就要見面,想想怎么解釋吧。”
女人聽到這句,眼神瞬間黯淡,聲音輕得聽不見。“我去解釋。對不起,秦涉。”
周意唇線緊抿,眉眼低順,雙手微垂,看上去像真心道歉的樣子,和昨夜的周意判若兩人。
此時天已大亮,庭院的羽毛楓盛紅,沐露梳風,霧靄輕曳。
周意身上還穿著輕薄的睡衣,窗外的風不時鉆進她的領口,整個人像飄在風里。
秦涉生起了逗她的心思。
“這么真誠的道歉,不接受就是我的不對了。”
周意抬頭。
“不過,”
秦涉走向她,彎腰和她平視,盯著她的唇,微抬起下巴,暗示明顯。
這是要她肉償。
周意往前兩步,勾住男人脖頸,眼神從下至上,勾出眼里的情欲。女人的鼻息噴灑在唇角,只要他伸手,就能握住她的腰。
正欲覆唇。男人猛然起身,躲開她的吻。
“不過我這手,現在什么也干不了,不如你和我去公司,做我的生活助理,一直到我康復怎么樣?”秦涉輕咳,背過身去道。
周意身前忽然空了出來,她嗤笑著,半瞇眼看男人。
她看過秦涉的資料。
家里獨子,父母都是生意人,既不接手秦家也不進莫氏,自己開了家公司做到上市。秦涉這男人,精得很。
周意眼珠子一轉,勉為其難的點頭。
男人挑眉點頭,長腿一邁,坐回沙發,“換衣服。”
不多時,兩人站在車前。
“你確定要我開車么?”周意在路上已經問過他兩遍了,這是第三遍。
“嗯,上車。”秦涉不以為意。
“行吧,你說的。”
秦涉上車后便開始回消息。
“安全帶。”周意提醒。
“幫我。”秦涉頭也不抬。
周意在心里暗罵,手里還是乖乖給他系上。
男人用清嗓掩飾笑意。
“坐穩了。”
周意掛擋,腳上一用力,秦涉的手機脫離地心力飛了出去。
......
華呈大廈。
正是上班的時候,大廈里來的全是趕打卡的打工人,秦涉個子高,又是西裝革履,在人群格外扎眼。
“秦總早。”
“秦總早上好。”
“秦總。”
員工們表面向秦涉問好,實際眼神都停留在他被綁帶捆住的右手,和旁邊的周意身上。
周意也不忸怩,大大方方朝每個眼神看向她的人揮手問好。
進了電梯,只剩他們兩人,周意環顧四周,一副新鮮樣。
“你倒爽快,人家是和我打招...”秦涉在說她方才的樣子。
“你不是故意這么干的么?”周意不等他說完便打斷,語氣輕蔑。
她下車時看見,地庫旁有電梯直達樓上,明明可以避開人群,而秦涉卻選了人最多的一條路。
秦涉不吱聲,俯身端量她的臉。
蛾眉皓齒,雙瞳剪水,丹唇一點。
他剛剛躲開了,現在反而不想躲。
周意不退反進,冷哼一聲。
“讓他們都見見你,下次來就不用人接了。”
秦涉直起身。
“秦總,和江臨的線上會議要開始了。”秦涉還未走近辦公室,潘順已經站在外面等候。
秦涉點頭,抬腿欲往會議室走。潘順又攔住他,“但是有一位女士來拜訪,是...”
潘順語遲,轉頭瞥了一眼周意。
“我的生活助理,讓她接待吧。”交代完,秦涉拔腿就走。
潘順不解,但也只好快語和周意解釋。“里面是秦總的朋友,麻煩您接待一下,就說秦總在開會,兩個小時左右結束。”說完便快步跟上秦涉的步伐離去。
隔著磨砂玻璃往辦公室里瞧,里面確實有個人影,即使模糊,也不妨礙看出身形曼妙。
周意禮貌性的敲門,里面傳來好聽的女聲。
“請進。”
她推門進去,座上的女人緩緩起身,旗袍裁剪得十分得當,身姿纖長,膚如凝脂,左手腕上疊戴兩串銀手鏈。
周意在野外勘察時很注意防曬,幾乎把肌膚遮得嚴嚴實實,所以她的皮膚不算黑,但在女人面前,簡直是大巫見小巫。
“您好。”女人莞爾,開口向周意問好。
周意正望著女人出神,氣氛一時微妙。
“您好?”
周意反應過來,趕忙回問,“您好您好,我是秦總的生活助理,您喝咖啡嗎?”
女人聽到生活助理二字,眼神一亮,不顧周意說了什么,拉著她坐下。
“你是阿涉的生活助理呀?那...他的私人問題你清楚嗎?”女人問著,眼神飄向門口。
真是顧盼生輝啊,周意心想。
“噢,秦總在開會,大概還有兩個小時。”
女人松了一口氣,“呼..那就好,”斜靠在沙發背上,“不過,我怎么稱呼你呢?”
她歪頭淺笑,耳畔的流蘇耳飾輕拍在臉頰。
“啊...我叫...”
門外腳步聲急促,辦公室的門猛然推開。
“周意!”
秦涉破門而入。
沙發上的兩人同時站起。
“周意...你聽我說...”秦涉呼吸急促,像是剛從哪里趕來。
潘順跟在身后,緊張的咽咽口水。
“秦總,午飯時間快到了,我去給您訂飯。”周意覺察到氣氛不對,找了個借口試圖溜走。
周意快步走過,秦涉卻死死拽住她的手腕。
辦公室門戶大開,外面的員工們被這一幕吸引,個個都探頭探腦,周意正好面對他們,被看得一清二楚。
“現在的狀況是,辦公室里,有老板,潘助,老板的“生活助理”,和疑似老板娘。”周意耳尖,聽到外面有人在實時播報。
周意聽到“老板娘”三字恍然大悟,她知道貴圈亂,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
“阿涉,好久不見。”女人見狀,立刻知曉兩人關系不一般,語氣平緩道。
“盡霜,”秦涉點頭跟女人示意,“南風不是說晚上去接你嗎?”
周意聽到蔣南風的名字,心頭一驚。
她只知道秦涉家和蔣家是生意伙伴,但沒想到他和蔣南風這么熟悉。
“不麻煩,從機場到這里的路,我還是記得的。”
秦涉把周意掰過來面向盡霜。“盡霜,介紹一下,我太太,周意。”
周意斜睨一眼身后人摁在她肩上的手,不是搭,是摁,好像防著她隨時跑走一樣。
屋外驚呼竊語,聲音正好填補屋內的死寂。
潘順悄悄挪出屋外,走時順便把門縫推大了些,方便偷聽。
這下只剩三人,總裁辦公室在11樓,周意看著外面湛藍的天,心如死灰。
當年暴雪封山,她被困在盤山公路上都沒這么想逃。
見攬著的人無聲,秦涉輕拍她肩頭。
“盡...”周意一時想不起對面這個好看的女人叫什么。
“盡霜。”對面的人仍然微笑,絲毫沒有因為秦涉的那句話而失態。
周意聳肩搖頭,否認道:“我不是他太太。”
“那你是?”盡霜追問。
“他媽媽給他介紹的相親對象。”
秦涉垂眸,手從肩頭滑落。
“那生活助理是...”
“我不小心傷了他的手,所以給他做生活助理,到康復為止。”
盡霜意味深長點頭,剛想開口,被周意打斷。
“該我問了吧。”周意抬眸,眼神犀利,轉頭看向男人。
“秦涉,你和蔣南風什么關系。”
11樓的中央空調開得很足,此時的氛圍更是要跌破零度,沒有人敢動,只有空調下的綠植在自顧自的搖擺。
“我們和南枝南風,是從小到大的朋友。”盡霜見秦涉不語,替他答道。
好一個從小到大的朋友。
周意冷笑。
原來從頭到尾只有她是傻子,人家早就摸清了她的底細,讓她像個挑梁小丑一樣在所有人面前踩高蹺。
周意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扔給秦涉,不等人說話,轉身就走。
她不是討厭蔣家,只是在這樣的大戶人家里,她的身份很尷尬,在蔣家的待遇如何,完全看周家的態度和蔣家的心情。
連周家都不待見她,在給她找婚事這件事上,蔣家又怎會出面?
所以周意自始至終都認為母親不會動用蔣家的關系來為她謀劃,只是沒想到秦家會和蔣家有如此親密的非利益關系,何況秦涉還和蔣南風是發小,蔣南風什么不會告訴他?那她在蔣家的那些偽裝就全白費了。
周意越想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