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萬物復蘇,然而初春的氣息中仍裹挾著絲絲縷縷的涼意。在鄯和縣,情況更是特殊,此地依舊寒風凜冽,飛雪漫天狂舞,似是不愿停下它肆意的腳步。
但即便如此惡劣的天氣,也難以阻擋人們那喜氣洋洋的心情。大家相互祝賀,拜年問候之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金雞報曉,新歲伊始,這便是元日。卯時剛至,元文寧便準時醒來,他滿心歡喜地穿上嶄新的衣裳,仿佛要以最精神的姿態迎接新的一年。
元瑞澤也起了身,將睡眼惺忪的元澤雨和元澤川拉了起來。隨后,他們與元文寧一起,跟隨祖父以及叔叔、兄長們去祭祖焚香。元文寧捂著耳朵,看著鞭炮在空中綻放出絢爛的火花,心中滿是歡喜,一同敬拜天地神明。
元文寧恭恭敬敬地向祖父、祖母及母親磕頭拜年,收獲了滿滿的豐年錢荷包。叔嬸以及兄姐們也紛紛給元文寧遞上年錢荷包,按照家族的傳統,必定是輩分年長的先拜年。
比元文寧大三歲的元瑞澤帶著元澤雨、元澤川給元文寧行禮拜年,元文寧則開心地給他們分發荷包。吃過早飯,元文寧跟隨叔叔兄長們去堂叔公家拜年,元家的長輩眾多,無奈之下,他只得不停磕頭行禮,畢竟光行禮而不磕頭是不行的,哎,皆是規矩使然。不過,收年錢的時刻倒是令人心情無比愉悅。
夜晚,元文寧躺在床上,輕輕閉著眼睛,心中默默回想,如今自己來到這世上差十幾天就整整三年了。
古月依舊高懸于空,浮生如夢,又有誰能真正懂得其中的深長意味?斷橋殘雪,月落烏啼。紅塵如夢,情斷心傷,流水無情,莫要自添憂愁。獨上西樓,望盡天涯之路。千年的悠悠歲月,誰又能真正理解他心中的夢想?夢中的繁華盛景,如同過眼云煙般消散無蹤。
前世的生育恩情未曾報答,如今又恐這世再欠恩情債務越積越多,無奈而又無可奈何。夢里與故人相逢,醒來卻不見其身影。若早知是夢,又何必醒來。故人進入他的夢境,讓他明白自己對他們的深深思念。在夢里不知道自己是家居之人,醒來才發覺自己不過是夢中的過客。
大年初二,是迎婿的日子,這是傳統的習俗。兄長陪同嫂嫂方瑾萱,攜帶妻兒五人回方家拜年。姑姑因孝期未滿,無法親自向祖父、祖母拜年,只能托人寄信捎來禮物問安。陳南英前來拜年,與祖父下棋對弈。
長姐元婧花姐夫程英杰帶著兒子程書宇前來拜年,元文寧熱情地打招呼問好。程書宇是個十足的小棋迷,站在一旁全神貫注地觀看外太爺爺下棋。
顏雪玉早上出門,快到午時才歸來。元婧花急忙問道:“娘親,回來了怎么沒帶寧弟去?”元文寧一臉茫然,“長姐,娘去是聊天,我去干嘛?”元婧花與元倩芊忍不住捂嘴偷笑,元文寧一臉懵逼,“二姐,大姐這是啥意思?”元倩芊不答只笑。“兩位姐姐在笑什么?”元文寧直接懵愣。
下午,陳南英離開后,元婧花對元倩芊說道:“妹妹,那個陳南英人怎么樣?你覺得如何?”元倩芊頓時臉紅,不好意思地笑了。元文寧說道:“是啊二姐,感覺如何?關鍵要看人品,不能注重外表,主要性格人品端正。二姐臉紅了,不好意思啦,二姐姐自己要堅強才不會受欺負。”元婧花看著豆丁大的幺弟像個小大人似的,笑得直不起腰。元倩芊的臉更紅了,說道:“去,你個小鬼頭,快去玩耍,大人的事小孩別摻和。”是啊,這并非元文寧這年紀該問該說的話,哎呀,失言了,以后確實應該謹言慎行。
看著程書宇一手拉著姐姐的手,一手拉著姐夫的手,享受著父母雙親滿滿的愛,多好。元文寧心想:“父親喲,我這世的老爹,您究竟去了哪里?從我出生至今,都未曾見您的尊容,我實在是太過想念您啊!”
年初四的清晨,顏雪玉帶著元文寧走出大門,元文彬趕著馬車前來。剛開始的路還算平坦,可坐了一會兒,這泥濘冰凍的道路變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簡直比搓衣板還要糟糕。路還是要走,只是這一路的顛簸實在難受極了。元文寧心中無比懷念那寬闊平坦的柏油大路。
元文寧在一路持續不斷的顛簸疲憊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待他悠悠轉醒,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路途的搖晃,那搖晃的節奏似乎從未停歇。就這樣,一直到傍晚時分,馬車終于緩緩抵達了目的地。元文彬率先將馬車穩穩停下,緊接著,他小心翼翼、動作輕柔地扶著顏雪玉走下了車,隨后又滿臉關切地把小臉蒼白的元文寧小心翼翼地抱下了車。
眼前呈現出一處清幽宜人的宅院,犬吠聲接連不斷。這時,從門里走出一位年齡約三十六歲左右的青年人,他身材高大魁梧,眉清目秀,英俊非凡,短須剛剛冒出了頭,渾身上下散發著凜然正氣,此人正是顏宏棟。
“姐姐,文彬,你們來了。”青年人顏宏棟面帶笑容,聲音爽朗地說道。
“舅舅。”“舅舅。”元文寧緊跟在元文彬身后,一同恭恭敬敬地行禮。那甜糯的聲音宛如天籟,讓人不禁心生憐愛,顏宏棟臉上洋溢著歡喜,伸手將元文寧一把抱入懷中。
眾人依次走進宅院,元文寧跟著元文彬來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面前,向其行禮問好,這位老人便是“姥姥”。姥姥看到外孫到來,高興得嘴巴都合不攏了,臉上的皺紋仿佛都在這一刻舒展開來。表哥們也紛紛圍攏過來,拉著元文寧的小手問長問短,還格外慷慨地拿出各自的碎銀荷包以及各種美味可口的零食遞給他。
顏雪玉和元文彬母子原本打算清晨返回,姥姥及舅舅們知曉后極力挽留元文寧。元文寧一臉懂事的模樣,目光轉向母親及兄長,顏雪玉微笑著,語氣溫柔地說道:“寶兒,這件事你可以自己做決定。”
于是,元文寧留在了姥姥家,度過了無比愉快的幾天。他每日跟著姥姥一同喂養雞鴨,跟著舅舅外出拜訪鄰里。表哥們專心看書練字的時候,元文寧就安安靜靜地在旁邊陪伴著,從不調皮搗亂。年僅三歲不到的元文寧已經能夠熟練地自己穿衣吃飯,那懂事乖巧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而且,他還能迅速地和小鎮上的鄰居小孩們打成一片,愉快地玩耍。這段看似簡單樸實的時光,卻飽含著濃濃的親情與真摯的友情,深深地烙印在了元文寧幼小的心底。
不久之后,顏梓棟、顏宏棟兩舅舅特意前來姐姐家拜年,順便護送元文寧回家。馬車徐徐駛離小鎮,元文寧頻頻回頭望去,只見姥姥的身影在視線中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終變得模糊不清,他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晶瑩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