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樞很窮,家徒四壁,空無一物。祁昭昭呆在灶膛中,透過鐵鍋的破洞望出去,能看到同樣帶洞的房頂,以及缺了一角的歪斜碗柜。
破鍋中有水注入進來,是霍止樞準備做飯了。
“喂,霍止樞?!?
祁昭昭喚他,霍止樞不搭理的她,自顧自將水注入到破洞線下,然后蓋上只有一半的鍋蓋。
火光熠熠,霍止樞的臉湊到灶膛前,明媚的火光勾勒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來,因著年歲小,那臉頰兩側還有些嘟嘟肉,生生地給這張臉添了幾分稚嫩。
和記憶中那張張狂、邪魅又妖嬈的臉不同,這臉還沒長開,只不過那眼神卻和那個大魔尊沒什么區別。冷漠的,孤寂的。
還很有病!祁昭昭補充。
霍止樞取出火鉗在灶膛中扒拉兩下,火光更盛,灰塵四起。
祁昭昭感受不到那嗆人的火灰,卻還是忍不住咳嗽一聲。
霍止樞一頓,又取來火鏟連著鐵片一起鏟了出來。
祁昭昭一喜,以為這家伙終于想開了,連忙開口。
“你想通啦?要不要修煉啊,要我說,你這體質乃是千年一遇的絕佳修煉~”
祁昭昭話還沒說完,霍止樞便自顧自地開口。
“過兩天青云宗的人要下山收百草霜了,將鐵片混在里面,倒是能增加點重量。”
祁昭昭:···
“你怎么可以弄虛作假呢?你把我混在草木灰里,青云宗的人發現了要打死你怎么辦?”
霍止樞歪著頭,像是在思考一般。
“也對,被青云宗的人發現了可不好,那就拿去集市賣吧!”
霍止樞想前幾天去過的集市,那里倒是有人賣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說不定有人認得這個鐵片,到時候還能賣一筆大價錢。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米缸。
剛采的靈草還未炮制,地里的靈米也還未到收成之日,再無收入可能要餓死了。
這么想著,霍止樞又將鐵片拿起來。經過火光鍛造,鐵片更光滑了些,鐵片上繁復的古文隱隱是閃爍著金光。古文霍止樞不認識,但那鐵片邊緣有個小口,邊緣處有個殘缺的“土”字,想來是穿繩子掛起來的。
祁昭昭沒法兒了,霍止樞這是鐵了心的要拿它換錢了。
“霍止樞,你跟我結生死契的,你要把我賣出去了,我有什么損傷你也會沒命的?!?
“結契?什么時候的事?”
霍止樞怔住,有些茫然,結契需要靈氣與手法,他可什么都沒做,怎么和這破爛鐵塊簽了契約?
破爛鐵塊也能結契?
原來霍止樞不知道和鐵片結契了啊?祁昭昭了然,霍止樞還沒修煉,自然不太了解相關事宜,只以為祁昭昭在哄他。
“生死契會連接兩方的感知,你拿錘子敲我試試?!?
祁昭昭很怕霍止樞將她賣了,她附身的鐵片十之八九就是前世霍止樞的本命靈器了,這靈器只能跟著霍止樞,可不能落其他人手中。
開玩笑,這個世界兩大戰力天花板,一個是她攻略的冷面師尊,一個便是未來的霍止樞,若不抱緊這根大腿,以后天靈山殺過來,她跑都沒得跑。
霍止樞后知后覺,到屋里拿了錘子出來,思及錘子太小又換了個更大的。
祁昭昭看那玄鐵做的足有簸箕大的錘子,忍不住抽了抽。
她如今在貼片中,沒有感知,錘子傷他不得,但那震感卻是會讓人頭昏眼花的。
“你要不換個?”
祁昭昭小心翼翼地勸諫,霍止樞只以為祁昭昭怕了,那臉上的笑容更加瘋狂了。
也對,這反派有病,可不能當正常人看,祁昭昭默默的將剩下那句,會傷到那你自己的話語咽了回去。
霍止樞掄起大錘一錘砸下,錘子依舊是落到鐵片之上幾寸的位置停住,但那力道帶起的震顫仍然讓祁昭昭眩暈了良久。
霍止樞也感覺到了那種眩暈感,手中錘子握不住,直接一個滑溜滾到地上,又帶起了地面一陣顫動,他翻了個白眼,倒頭便睡,臨了還低聲嘟囔了一句。
“原來是真的?!?
祁昭昭默默的說了一句“大傻X”,然后看著霍止樞倒在院子中。
天上烏云密布,黑云壓城,烏鴉鴉的云層挾著狂風呼嘯而來。
這天要下雨了,霍止樞還倒在院子中,睡得安詳。
祁昭昭沒什么感知,窩在鐵片中,看雨點落在霍止樞的身上,安逸的很。
天色暗沉,宮城巍峨,隱于云層中的房屋瓦舍有了殘影露出。高臺之上,伏跪的人影坐了起來。
那人穿著雪白的道袍,銀絲曳地,在他右手側,立著一把脫鞘長劍。劍身勝雪,映襯出那人紅梅似的唇,冰霜似的眼。
長劍顫動,那人取過長劍,扯開袖子擦拭劍身上并不存在的血跡。
“大夢一場,如真似幻。”
劍靈從劍身閃出,顫抖著出聲。
“她、她、她、她還~”
那人冰霜眼眸中掠過些許復雜情緒,或真情,或假意,有悔恨,有慶幸,也有不甘。
屋外狂風呼嘯,閃電劃破長空,蒼穹震撼,道心盡碎。道人捂住胸口,生生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找到她!”
祁昭昭看著狂風呼嘯,將霍止樞家中那本就單薄的房頂掀開,露出里面殘破的墻皮,崴腿家具,又看了看霍止樞躺在滿是泥土的院中。
頓時覺得,甚好!
都是淋雨,躺哪兒淋不是淋呢?
再有驚雷響起,祁昭昭心中一悸,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涌上心頭,生生的令她害怕起來。
一塊鐵片而已,沒有心,怎么會心悸?
霍止樞是被雨淋醒的,他看著沒有屋頂的房子,失聲痛哭。
這可是他最后的家產了,好不容易在這個地方安定下來的,又沒了。
霍止樞哭的太大聲了,祁昭昭想要嘲笑他,但是想到這個時候的霍止樞,沒錢,沒朋友,以后也沒朋友。現在連家都沒了,現在嘲笑他是不是不太厚道。
下一刻,霍止樞就爬了起來,頂著大雨勉強將屋頂隴了回來,堪堪打起一個可以遮人的小棚子。
“倒是挺堅強的一個小孩。”
祁昭昭想,剛想開口安慰安慰他,霍止樞就撿起鐵片將它插進破棚子中,固定那個不太穩固的房頂。
祁昭昭:我就多余生這么點憐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