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主角小姐！”

作者小哥強行裝作活力滿滿的樣子，使用了感嘆號。

主角小姐于是，沒有辦法地，無奈地，睜開了眼睛。

雖然在睜開眼睛后才發現，不過入目的是晃眼睛的陽光。

是床，主角小姐是從床上醒來的。

不是昏暗的河水、無盡的黑暗、荒野或者別的什么。

陽光從窗戶涌進房間，如同聚光燈一樣籠罩著窗下的床，以及床上的主角小姐。

從無夢之夢中醒來的主角小姐，在床上坐起。身上是似棉似紗的白色睡裙。

在從側面看不到的，正面的胸口處，這個睡裙上，印有一個黑色的笑臉表情——只由橢圓的眼與微妙弧度的大嘴構成。

光里并沒有什么塵埃，不過看起來就好像有著白色的飄絮。或許是什么鳥人的羽毛吧，不過實在不像是羽毛，牽強來也只能說是羽絨。

“這是哪里？”主角小姐問。

“你的家。”

作者小哥對主角小姐的提問表示不理解。

雖然實際上既沒有“表示”，也沒有“不理解”。

于是作者小哥補充到：“這就是我們之前說好的，多角戲的舞臺。”

“當然，不僅僅是你的家，你的家全然、完全、僅僅屬于你自己。這個舞臺是這個城市，乃至，這個世界——可能不會是這個世界的全部吧，不過總歸不會很小……也不會很大。”

“所以這是哪里？”主角小姐于是繼續問。

她覺得作者小哥說了一堆廢話，實際上什么都沒有說。

“大未來都市。”

又是一句廢話。

不，不完全是。主角小姐想。這代表著，這個世界同作者小哥所在的世界有所不同。或者說，作者小哥所存在的現實某種程度上存在于這個舞臺的過去之中。

“一個大體上人類生活在各自家中享受各種技術產品的世界，嗯，好像也不是這樣。讓我想想……或許你想知道……這個城市大概有四個陣營……”

“不，我并不想知道。”主角小姐打斷到，撇著嘴，然后突然微笑。在這之后主角小姐接著說：

“請繼續吧，像個游戲指引系統一樣，談一談這里有什么以及我需要做什么。”

盡管本質上是需要賣弄些什么，演繹一些溫柔或苦痛的故事來吸引讀者。作者小哥心想，但并沒有說出口，他覺得主角小姐難得有這樣的興致，雖然或許也沒有什么難得一說。

“這個城市大概有四個陣營，處于統治地位的飛天一面腐乳，和藏在隱秘之中三足鼎立的未來學會、拜蛇社、睡覺教。”

“什么？什么俘虜？”主角小姐問。

“是‘飛天一面腐乳’，是這個城市的構建團體，也是這個城市的分配團體。一般簡稱為‘飛乳’，立下諸多飛乳規則，違反的人就會被包裹在飛乳泡泡中懸浮到半空。”

主角小姐明白了，這大概就是個背景板，或許直到結局也不會出現，至少不是個可以加入的陣營，就算可以加入也只會導向某種搞笑結局。

如果繼續問下去，或許作者小哥會佯裝正經而忍著笑意編造出很多東西，比如巧克力就應該攪拌混凝土，或者別的什么定式文——最好不是什么定式文。于是主角小姐并不想繼續問下去了。

“剩下的三個呢？”主角小姐問。

“未來學會，是有別于學不會《未來學》但是學不會不能未來去學因為未來學《未來學》就不是‘未來’學的人群組成的團體。”

作者小哥從主角小姐的氣場中感覺到了寒冷，盡管很想繼續講，但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選擇了更清晰的說法：

“未來學會的行事依循‘未來的法律’，因為他們認為人既然是物質的，那么就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復活，從而使得文明邁入下一階段，即所有存在過的人類都成為這一文明的居民的文明。因而既為了這一文明快速且更近到來又為了自身能夠不受到處罰或受到獎勵，他們推測并依循‘未來的法律’。”

“拜蛇社是強權的崇拜者，他們崇拜‘蛇怪’，這是一種杜撰的未來怪物，其強大正在于其不存在——而拜蛇社的目的就是使其存在。他們散播還未降臨的恐怖，賒來當下的恐懼以促成蛇怪存在的未來。”

“至于睡覺教，就是個宗教。”

作者小哥嘗試停頓，試圖釣一釣主角小姐的胃口。

不過主角小姐沒什么反應。

或許有什么反應吧，不過作者小哥并沒有發現什么反應。總得來說，這讓作者小哥有點無聊，于是沮喪地繼續說：

“睡覺教是一個認為不喜歡睡覺的人都是笨蛋的宗教，他們的教義就是消滅那些不讓人好好長眠的瘋子。比如講述一個長眠變打盹的故事的未來學會或者恐嚇一種不幸的復活生活的拜蛇社。”

“這三個陣營相互敵對。而你的任務是活下去。”

“所以是會有什么危險嗎？他們會打起來？交火？異能戰爭？”主角小姐問。

或許那樣會很有趣吧，作者小哥想。

“并不會。”

但是作者小哥并沒有那樣安排。

“只是因為你只有一個初始身份和一個據點，而你需要吃飯、喝水和睡眠。”

“換言之，嗯，你需要工作。”

何其惡毒的話語。

或許這勝過一切折磨，比如凌遲、饑荒或者把主角小姐的四肢切斷然后吊起來。當然，這和那些相比其實沒什么大不了。

不過痛苦，痛苦是無所謂大小的，或者，總歸是遭遇的最大，所有遭遇的痛苦總是最大的。

人只能感受到當下的、自己的痛苦，人常常只能這樣，又或者其實只有一部分人偶爾這樣吧。

主角小姐聽到這個消息后，并不想工作。

于是主角小姐又躺了下來，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

擋住，試圖擋住，但完全沒能擋住陽光。

就好像，聚光燈下的白床單，下面朦朧的人形，一動不動。

主角小姐就這樣又睡下了。

于是，依舊是1的閱讀數，作者小哥決定，將這視為主角小姐的命運。

一個噩夢。

然而再不進入睡眠，即將成為噩夢的就是作者小哥的現實了。

于是，這個噩夢，已經或者將要被作者小哥做下了。

已經被預約、被占用了。

于是主角小姐什么夢都沒有做，甚至都沒有睡著。

只是空虛的、郁郁的、悶悶的，躺在被子下，躺在陽光中。

就好像除此之外一無所有，然而又實在不是一無所有。

于是主角小姐就這樣悶著，越來越難受，越來越傷心，越來越感到委屈。

她是主角。

“我可是主角。”主角小姐念叨著。倘若在一個好故事里，或許總歸順風順水。

哪家主角需要反反復復工作或者學習呢？倘若主角是打工人，那么世界一定即將天翻地覆了。

一切工作都會化為烏有，直到主角成為一世之尊，或者大帝、圣人乃至更高的什么。

又或許，會有個腦子里只有主角的怨種，以自己聰慧但一無所有的小腦袋瓜，用盡全力去供養。

“我覺得，或許，說不定，我就是那個怨種，哦。”

作者小哥弱弱說，雖然這樣，總歸有打趣的成分，畢竟——

“你連飯都不供！”主角小姐感嘆著，想要咬下被角，卻覺得實在悶，一下子掀開被子來。

涼爽的空氣——實際上只是汗與風相作用而誕生的錯覺——讓主角小姐的心情一下子舒爽起來。

“呼——”

主角小姐吐了口氣，然后暢快呼吸，感覺自己輕飄飄，又好像實在沉重。

“早上好，主角小姐。”

就好像希望一切回檔一樣，作者小哥于是說。

主角小姐并沒有回應，只是自顧自從被窩里不知什么位置摸出一件件衣服，在睡裙下穿好，又突然蹦起來，站在床上，一舉脫下睡裙。

“好吧，那我就出去找找看工作吧。”

主角小姐如是說。

她還不知道她將遇到些什么。

畢竟，打工、吃飯什么的怎么都好。

主角總常是不需要這些瑣事的，即使需要，也總歸是一時需要，且為了別的目的。

在舞臺已經布好之后，不論如何，一切都會發生，一切都會生發，一切都會碰撞，最后——也并不會生發些什么，并且最好不要升華。

唯有最后什么都不會發生，也再也不會發生什么了。

“會是這樣嗎？”

“行吧，其實就只是出去看看。”主角小姐隨便回答著。只是一個場景切換的瞬間，身上的衣服好像又換了一套。

門橫向縮進墻內。

只有床、窗、門的世界連接了外界。

主角小姐順著門走出去，然后就是向下的樓梯。

雖然也想著是不是也可能向上才是出口，不過，主角小姐想，其實也沒什么關系。

如果她應該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那么她走向的就是出口。如若不然，則總歸是另一條路。

“我在考慮給你的命運添上些隨機數。”

主角小姐聽了作者小哥的話，停步，似乎依循慣性轉了半圈，又似乎只是衣角飄動。

“你就已經是我命運上的隨機數了。”主角小姐說著，走完了漫長的下坡路。

于是從門中走出，看到了空曠的世界，發出了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