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養了五只貓。

小紅、小橙、小黃、小綠、小紫。

每當有人知道海洋養了五只貓總是覺得很驚訝：“哇，你是不是特別喜歡貓啊！”

海洋未置可否。

“嘖嘖嘖，你簡直太有耐心了！”

別的不說，光是給貓們洗澡都是一個大工程。給一只貓洗澡是享受，給兩只貓洗澡是輕輕松松。給五只貓洗澡就是一場斗智斗勇的戰斗，饒是如此，他的手上還是經常抓起血痕。

貓們平時是海洋的玩伴，亦是破壞者。沙發上、床上、茶幾、桌子……全是它們的劣跡斑斑。

可他不會丟棄其中任何一只。既然養了這幾只貓，就要接受它們所有的優點和缺點。

有人問：“為什么要養這么多只貓？”

海洋笑笑，為什么？這里面的原因說出來也不會有人明白的。

有細心的人追問：“為什么沒有小藍？”

對啊，紅橙黃綠紫，唯獨沒有小藍。

小藍是珊瑚養的貓，它和她一起離開了海洋。

永遠地。

珊瑚是海洋在酒吧里認識的女子。

她每天晚上都在酒吧里面打工，嬌小玲瓏，很喜歡笑。一個小笑話就可以讓她樂半天。

海洋去酒吧進進出出幾十次，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珊瑚。

每次他都是陪著朋友秋生去的。

秋生想追珊瑚。

海洋有他自己的女神，敖麗。

敖麗人如其名，又驕傲又美麗，是他的師姐，研究生在讀。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的小樹林里，郁郁蔥蔥的林蔭里，斑斑點點的陽光從樹葉間隙中灑落下來，輕盈而跳躍，看起來似乎是一個旖旎開端。

海洋雖然人在學校，但一直無心學業，作業從來都是找人幫忙、論文從來靠買。

敖麗的頭像很漂亮，她的論文要價也很高，比論壇上其他人高出百分之三十，說話的口氣也很傲，想買就付錢，想要討價還價，一邊去。

可是偏偏海洋卻看上了，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錢。不止買論文，他還和寢室男生打賭，敖麗的頭像是不是本人。

一手交錢，一手交論文。

從網絡上走下來的敖麗有著不輸于網紅的一張臉，不輸于模特的身材，完全顛覆他們對學歷高的女生是滅絕師太的想象。

“來來來，掏錢——”海洋興奮地擠著秋生和另外兩名男生。

三個人不情不愿地掏出錢。

“你們說網上出恐龍，但是看看，這次是我贏了吧！”海洋得意洋洋地說。

敖麗皺皺眉頭，對這種評頭論足已經習慣，但是對海洋們的討厭也是顯而易見。

交了論文的敖麗甩甩烏黑的頭發，徑直離開，海洋望著她的背影，怔怔站在原地，眼神朦朧，像被勾走了魂。

“喂，女神——”海洋冷不妨地喊。

“什么事？”敖麗頭也沒回，用冷冷的背影回答他。

“我想——追你！”

校花級別的敖麗怎么可能看得上海洋，她家世良好，自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標。盡管海洋很有錢，是標準的富二代。

都說顏即正義，海洋的長相是他的缺陷，他的臉上和頸部有一塊很大的疤痕。肉痕糾結，初看讓人觸目驚心，時間一久才會接受適應。

這是他小時候獨自一人在家，打翻開水燙到臉部留下的疤痕。雖然做了不少次的皮膚恢復手術，但想要恢復到光潔如初，已經是不可能。

別人異樣的眼神、竊竊私語的話語，海洋小時候還會感到傷心，現在早已經接受現實。

這些年，父母生意越做越大，為了彌補對他的虧欠，對他也是有求必應，能用錢解決的，絕不用感情。

海洋有錢，性格豪爽。每次振臂一呼，就是呼啦啦一群人圍上來。他追敖麗的事人盡皆知，大家也給他出了不少主意。

“美女喜歡浪漫。”

于是海洋給敖麗送紅玫瑰，999朵，可是她根本不看一眼。

“美女喜歡出奇不意。”

于是海洋在無人機上綁著鉆石想要送給敖麗，可是敖麗當成石頭一樣丟給了海洋。

“美女喜歡實心實意。”

于是海洋給敖麗送她最喜歡吃的水果，聽說她喜歡吃榴蓮，每天捂著鼻子送。后來樓管大媽都開始出來干涉了：“小伙子，你別再送來了。你看，你的女神全扔在這里，地方都給熏臭了。”

用了很多招數，女神統統不接招。

她斜睨著眼睛對海洋說：“你喜歡我什么啊，我改還不行嗎？”

“你改了我也喜歡你。”海洋嘻皮笑臉地說。

敖麗正色道：“我看上的，我可以倒追。我看不上的，你怎么追也沒用。”

敖麗倒追的男人，是學校新來的教生物科技學的導師高明，高高瘦瘦的身材，看起來溫文爾雅，不笑的嘴角總有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清，也許就是這股清冷范兒吸引了敖麗。

高明果然是高明，開始對敖麗的追求是躲避不及，可越是這樣敖麗越是念念不忘。是正常男人都架不住一個大美女天天對著自己巧笑嫣然吧？

于是兩個人很快出雙入對。

海洋受追捧慣了，這樣的冷遇讓他顏面掃地。偏偏敖麗碰到海洋非但不閃躲，還會把嫣紅的嘴唇印在高明臉上。

眼不見心不煩，于是秋生拉著海洋離開有敖麗的學校，來到酒吧里。他喜歡珊瑚，可是一直卻期期艾艾不敢開口。

一個晚上，珊瑚都在觀察海洋。他和秋生來這里多次了，每次都是咋咋呼呼，從來沒有像今晚一樣陰郁而沉默。珊瑚怎么可能不知道秋生對自己的心意，有時候沉默不是代表不知，而是不想對方難堪罷了。

酒吧陰暗的燈光下，海洋臉上的傷疤并不明顯，昏暗的燈光下能夠看到他堅挺的鼻和輪廓清新的側面。自由點歌的環節，海洋沖到舞臺上面去唱了一首陳亦迅的《紅玫瑰》。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海洋臉上有著認真的表情，低緩深沉的聲音像小蟲，爬進珊瑚的耳里，撩起她的心神。

做事一分神，珊瑚不小心就把酒灑到了客人的衣服上，客人吵吵嚷嚷著讓珊瑚擦干凈，珊瑚自知理虧，不停地賠禮道歉然后認真擦拭。誰曾想，客人卻趁著酒興開始動手動腳起來，珊瑚左躲右閃，嘴上客客氣氣，手上動作卻加重，暗中狠狠地還擊了幾下。

海洋遠遠的看著，心想珊瑚還有點意思，平時看起來是一只軟萌妹子，沒想到關鍵時候居然如此有血性，倒還真是小看了她。

“哎喲，你個臭女人。”客人一把抓住珊瑚的頭發。

“你干嗎！”珊瑚情急之下推攘了他幾下，醉酒客人站立不穩，身體重重向后摔去。

“嘩啦——”客人頭部碰到了后面的玻璃器皿，呈直線的方式直接往地上倒去。

現場一片狼藉。醉酒客人站起身來，卻又歪歪斜斜地倒下。

珊瑚沒想到會闖這么大禍，嚇愣在當場。

有人受傷了，現場吵吵嚷嚷著一片混亂。120開來了，拉走了醉酒客人。珊瑚自然也逃脫不了干系，隨著車一并前往。

寂靜的夜里，坐在醫院休息區等候的珊瑚的頭垂得很低很低，對未知的惶恐深深地嚇住了她，她已經沒有能力再承擔更大的經濟壓力。醉酒客人焦急的家人紛紛趕來，對著珊瑚一陣吵罵，甚至想對著珊瑚動手。

“喂喂，你們干什么？”站在一旁的海洋實在看不下去，于是出聲制止。

珊瑚面前出現了一小片黑影，她抬頭一看，看到了海洋。

“你怎么來了？”珊瑚驚喜地問。緊繃許久的心有片刻松弛，忍了很久的眼淚渲染而下。

他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刻出現，就像是一束光，照進了她的心。

秋生從醉酒客人病房里出來，海洋問：“解決啦？”

“解決啦，你給的錢，他收了。”

“那倒是，人跟錢又沒仇。”海洋嘴角，又是那個輕蔑的笑。只要錢能夠辦到的事，就都不算事。

家人見錢也收了，人確實沒大礙，于是罵罵咧咧著也都四散開來。

一場風波就這樣偃旗息鼓，這么一折騰，都已經是大半夜了。

“謝謝你。”珊瑚感激地說。

“小事一樁。”海洋擺擺手。

珊瑚偷眼看海洋，海洋一得空閑就想起自己的煩心事，根本沒注意到珊瑚的眼光，像一道灼熱的日光。

海洋生日每年都是熱鬧聚集之地。而今年，他想邀請敖麗參加，更是費盡了心思。

花團錦簇的鮮花、絢麗多彩的氣球布置、激昂喧鬧的樂隊表演……海洋翹首企盼，他把這一切都做到極致，可是他卻忘了，他邀請的女主角是不是喜歡，是不是愿意出席。

來的人，一撥又一撥，可都不是她。

哪怕他的現場布置得再漂亮，哪怕他發出的邀請再深情。

一直都最后，敖麗都沒有出現。

來的人是珊瑚。她手里提著一個小蛋糕送給海洋，質樸而用心的蛋糕，是珊瑚自己做的。

走的人一撥又一撥，最后只剩下珊瑚。

海洋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然后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小時候他家里面沒有錢，一條魚分好幾次吃，拿一半紅燒，一半水煮。最好吃的部分都是留他，吃完魚還可以加菜，每次都可以吃很多很多。

那時候是真正沒錢，可是真正快樂。

后來父母開始做生意，由于疏忽他的臉燙傷了，父母互相責怪，天天吵架。最后還是只有離婚，分道揚鑣。和父親分開之后，他跟著母親生活，母親開了一間服裝批發店。

媽媽拉扯著他長大，印象最深的是每次由于忙著做生意，他們吃飯都匆匆忙忙，吃完飯母親用尖利的牙簽和指甲剔著牙縫，日復一日，嗓門越來越大，曾經的少婦身材也肥胖變形。即使現在有了錢，花再多的錢美容，也無法回復當初的嬌俏。像他的臉一樣，回不去了。

他從骨子里厭惡這樣的世俗和鬧哄哄的環境。

敖麗是他的理想女友，那種清麗高傲，是與母親截然不同的人。可是他也無法舍棄父母親遞給他的錢，能讓他感覺高高在上的錢。

可是，他想得到的，他得不到。他不喜歡的，也無法舍棄。

說到最后他握到一雙手，細細的手指，有著溫暖的觸感。

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愛上一個人，就像你不知道干旱的河水什么時候破冰。

珊瑚看著熟睡的海洋，心里掉下一滴淚。

一夜宿醉消彌之后，海洋回到學校來到寢室門口，只聽見里面的同學調笑：“海洋以為他是誰呢！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啊。”

“那張臉，再多錢又能怎么樣？”嗤笑的聲音。

“校花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喜歡他的人，那明擺著是喜歡他的錢，你們信不信？”

“你們別說了，吃人家，喝人家，背后這么說不厚道吧？”秋生低低的聲音，但顯然在一堆嘈雜里，起不了什么作用。

“秋生，你還為他說話，改天自己喜歡的人怎么被搶了都不知道呢！”眾人哄笑。

“這……怎么可能？”秋生問，聲線明顯更弱了。

“你生病了和海洋生病了，你看珊瑚理哪個？”

秋生沒了聲響。

海洋不想再聽下去，徑直走開。

在酒吧里鬧出那么大動靜，珊瑚已經換了一個工作。白天工作之后，晚上還要去舞蹈隊兼職跳舞，這次是在室外，天空中下著毛毛細雨，剛跳完一曲站著侯場的珊瑚瑟瑟發抖。

他的到來，讓珊瑚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你這么拼干什么？”海洋好奇問。

“我喜歡錢啊，就這么簡單。”珊瑚笑著說。

他以為珊瑚會有感動的故事說給他聽，沒想到珊瑚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回答她。

與敖麗的清冷孤獨不一樣的是珊瑚臉上永遠溫和的笑容。

“這么晚了，你來找我干什么？”珊瑚臉上浮起一絲希翼的笑。

海洋清了清喉嚨：“是秋生……秋生托我來找你的。”

珊瑚眼中的光亮倏忽黯淡下去。

“秋生很好啊，又是學霸，又細心體貼。”

“可是我喜歡你。”珊瑚看著海洋的眼睛說。

海洋瞪大眼睛，他沒想到珊瑚會那么直接。

她喜歡他，可是，他喜歡的是敖麗，感情從來都不平均分配。

“雨下大了，我送你回去吧！”海洋說。

他送她走到珊瑚出租屋門口。

門一打開，有只小貓輕巧地跳出來，偎依在珊瑚身邊。

“小藍，你怎么又在門口等我啊！”珊瑚寵溺地望著它說。

“它是你養的貓啊？”海洋問。

“對吧，它叫小藍。”珊瑚拿出貓糧，伸出手，小貓伸出粉紅色的舌頭開始舔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極其溫柔。

海洋看著這樣的珊瑚，心里突然像有一只手撥了一下。

珊瑚的出租屋很小很舊，但在陽臺種了很多花，姹紫嫣紅開得很好看，看得出來是一個很熱愛生活的女孩。她匆忙地跑到陽臺看看花，回到的時候衣服打濕了，曲線若隱若現。

“你的衣服……打濕了。”海洋喉嚨嚅動。

莫名其妙地，海洋就心動了。莫名其妙地，兩個人的嘴唇就膠合在了一起。

后來的事，少兒不宜。

清晨，小藍跳上他們的床，毛絨絨的尾巴去蹭海洋。海洋著實嚇了一跳。逆光中他看到珊瑚的美麗胴體，而自己如同聊齋志異中的書生，恍然不知身在何處。

珊瑚哈哈大笑。一笑，衣服抖落有著無限風情，海洋纏綿的熱吻又開始糾纏上來。只是，他吻得，帶著無盡的遺憾。

如果生活是一部連續劇，卻沒有給他安排到最滿意的劇情。

和珊瑚同居之后，海洋搬出宿舍，其他人譏諷的眼神，還有秋生從眼里努力抑制的光。

“對不起啊，秋生，我也不希望永遠都是一個人。”海洋不敢對視秋生的眼睛。

“你要跟她在一起就要對她好，不然我不放過你。”秋生說。

“我……盡量吧。”

他好像一直都很被動。

被動著接受珊瑚。

被動著接受珊瑚帶來的貓，小藍。

跟珊瑚在一起的日子，海洋感覺很踏實和溫暖，但是總有一些不甘。

他總是會從珊瑚笑意盈盈的臉上聯想到敖麗的孤傲。

總是會從珊瑚做的家常菜中想到敖麗面對西餐時的清冷。

他開始嫌棄珊瑚的工作，覺得沒品，可是又不愿意說出“我養你”之類的話語。

他開始嫌棄小藍，每天在家里面上躥下跳，搞得家里到處零亂不堪。

熬麗是他的理想，珊瑚是他的生活。

跟海洋在一起的日子，珊瑚感覺很開心，但是總有一些陰影橫陳在他們的生活之中。

他依然把敖麗的一切事情放在心上，每天晚上睡覺之前的時光都是留給敖麗的朋友圈和微信。珊瑚忍了。

他從來沒有把珊瑚的一切放在心上，忘記珊瑚下班的時候，忘記珊瑚說過喜歡百合花。珊瑚忍了。

從來不在朋友面前公開始承認她。珊瑚忍了。

他嫌棄珊瑚的工作沒品，于是珊瑚辭掉工作重新找。

珊瑚以為自己做得還不夠，于是加倍努力地對他好。

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心動到了現在慢慢演變成了執念，進駐海洋的心，成了珊瑚的執念。

高明果然是高明。

高明和敖麗在一起，居然隱瞞了已經結婚這個事實。

如果不是高明的老婆找到學校，對著敖麗大打出手，敖麗至今還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等著看敖麗的笑話，對著她指指點點。

只有海洋匆匆趕到，伸手拉起了倒在地上的狼狽不堪的敖麗。

海洋拿錢找人把高明打了一頓。然后又拿錢誘惑高明在微信微博上公開向敖麗道歉。

敖麗曾經瞧不起的海洋如今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見過珊瑚，完全不把珊瑚放在眼里。

和敖麗頻頻見面之后，海洋更加看不慣珊瑚。

碰了他的手機，做了他不喜歡吃的菜，沒有洗干凈他的白襯衫，小藍在家里面亂叫吵到了他，都是他發火的理由。

珊瑚默默地忍受和回避著。

幾經努力，珊瑚終于找到了工作，興致勃勃地打電話給海洋要去慶祝一番，海洋不好意思拂她的興致，于是和她一起前往。吃完飯之后珊瑚又提議一起去看電影。

電影即將開始的時候海洋卻接到敖麗的電話，她的錢包被盜了，正在附近的派出所報案。

海洋和珊瑚匆匆趕到。

敖麗報案之后，海洋把她送回了家，敖麗低頭抹淚的樣子讓他很心疼。

他怕小偷會把東西扔在附近的垃圾箱，于是停了車在附近的大街小巷，一個一個地翻垃圾箱，從十一點到凌晨兩點。

下雨的夜晚，可真冷啊！

珊瑚一直跟隨著他翻垃圾桶。不停地跺著腳取暖。

凌晨兩點半。

珊瑚說：“走吧。”

海洋頭也沒抬：“要不，你自己去看吧！”他的心思完全放在敖麗的包上，一心想著拿到了交給她，敖麗會綻放怎樣的笑容。

珊瑚獨自去看電影《西游伏魔記》，午夜場只有少量的幾個人。

大屏幕上妖怪張牙舞爪出來的時候，珊瑚看到前面的男生伸出手為女生遮住眼睛，女生推開他的手，輕輕笑了起來。

突然之間，珊瑚就哭了。

在愛情里，笑聲是不會騙人的。

可是，她的笑聲在騙自己。

走出電影院，外面從毛毛細雨演變成了傾盆大雨，珊瑚就在大雨傾盆中，緩緩地走了回去。

而此時的海洋，正在和小藍作斗爭。

海洋幾經努力也沒有找到敖麗丟的東西，又困又累。回到家發現到處都是臭哄哄的，海洋尋找著根源，結果是小藍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叨了幾條死魚回來，搞得家里臭氣熏天。

他打了小藍一頓，然后把它四肢提起來，狠狠地扔了出去。

大雨傾盆，小藍在窗外凄厲的叫著。

珊瑚想給它開門，海洋陰沉著一張臉，不允許。

“珊瑚，你不是喜歡錢嗎？我給你錢，你和小藍一起離開我！”海洋歇斯底里地吼著。

珊瑚沉默不語。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媽媽生病、你弟弟上學，都需要錢……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錢么，我給你，你帶小藍帶走吧。”

珊瑚回過頭看著他，眼里燃起熊熊的火焰，但是她什么也沒有說。

屋外傾盆大雨，四肢趴在門上流淌著水的小藍，珊瑚仿佛看到了搖尾乞憐的自己。

她對一個人小心翼翼的示好，每天精心準備的食物，體貼的舉動，溫柔的話語，心疼他的一顆心，都并沒有什么卵用。

打敗一個人有時候就是這么簡單。

他的一切讓她望塵莫及，原來苦苦等待他能夠回頭看到她，一直緊緊攥著那虛無飄渺的希望，不肯放手的樣子，特別難看。

“你很討厭小藍，很討厭我是嗎？”珊瑚問。

“你很想我們離開是嗎？”珊瑚再問。

“你覺得它叨來的死魚很臭是嗎？”珊瑚繼續問。

“——那是小藍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東西。”珊瑚說。

珊瑚看海洋的眼神，火焰熄滅之后是灰燼。

海洋在早晨醒來，桌上沒有了貫常的早餐，只有一張珊瑚給他留的一張紙條。

“就到這里啦，我不再陪伴你了。我依然感謝，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海洋五味雜陳，這是他想要達到的目的。

珊瑚走了，卻仿佛挖走了他的一塊心。

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期，敖麗又開始變得艷麗四射起來。一個高明走了，還有更多的高明等著敖麗去追求。

她喜歡的，始終不是海洋。

可是她至少答應單獨跟海洋一起吃飯了。

從洗手間回來，不知道海洋已經站在她身后，聽到她跟朋友在電話里調笑：“……呵，他的女朋友走了關我屁事！……這年頭誰會對誰真心？”

海洋緩緩走到她的對面，坐下。他發現逆著光的敖麗，身上的光環突然消失了，五官依然精致，皮膚依然無暇，坐得太近看得太清楚，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臉上也有黑斑，鼻子有長長的鼻毛和牙齒上未消涂干凈的口紅印。

她美嗎？她依然很美，只是海洋不再喜歡了。

和別人在一起，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珊瑚。

我們瘋狂地追求，很多時候并不是因為那個結果對我們有多重要，而是因為我們不甘心。

“秋生，你知不知道珊瑚去了哪里？”海洋問秋生。

秋生回應他的是重重的一拳，然后啐了一口：“你以為自己那叫張揚，那叫個性，實際上早就看不慣你這種囂張無理的樣子！”

“秋生，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海洋沒有回擊。

秋生搖搖頭：“如果對不起有用，那你自己跟她說。”

小藍是珊瑚養的貓，它和她一起離開了海洋。

永遠地。

海洋走在小區里，經常會聽到貓的聲音。他買來很多貓糧，放在小區的各個角落。期盼有一天一人一貓能夠再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可是，小藍再也沒有出現過。

某一天，海洋發現一只流浪貓卡在了下水道里。

他滿懷期待地守到下水道口，流浪貓發現了海洋，海洋只要走開幾步它會發出喵喵的聲音，但是當海洋伸出手它卻又躲避著不敢出來。而當他把貓解救出來，伸出手觸摸它的那一刻，它從他的手中跳下，然后消失在他的眼眶中。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吧，遠遠地望著，但是靠得太近，又怕受傷。

人生就像鐘表不停地朝前轉動，即使撥動時針，可以回到原點，卻已不再是昨天。

總是要在離開之后才知道珍貴，總是要在失去之后才想再度擁有。

可是人生，哪來那么多的追悔和對不起？

海洋養了五只貓。

小紅、小橙、小黃、小綠、小紫。

紅黃綠橙紫，唯獨沒有小藍。

他們都不是小藍。他身邊也再沒有一個女子叫珊瑚。

他在等待，有一天，珊瑚會帶著小藍出現。

然后他的生活就即刻擁有了紅橙黃綠藍紫，多彩的顏色。

有多少我愛你，最后都化成了對不起。

又有多少個對不起，也換不回一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