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虎有些看不下去了。

上次入門考試，他是挺看好陳爭的，沒想到一年過去，陳爭符畫得越發漂亮，但對材料的掌控，卻還不如一年之前。

為了符箓的美觀而浪費靈墨，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符箓是一種工具，畫得再好看也不會增加威力。

長此以往，這種筆法所浪費的資源不可小覷。

趙文虎傳音給趙文殊：陳爭這一年表現如何？

趙文殊：一般，聽課挺認真，但幾乎只學不想，很少有自己的想法。平日話語很少，和其他同窗不怎么來往，可能有點自卑。

趙文虎點了點頭：他是散修，在我們趙家感覺不自在挺正常的。

趙文殊：堂哥你突然問陳爭做什么？

趙文虎：感覺有點可惜，他現在的表現，完全不符合堂主當初對他的期待。堂主招他，是覺得他有上品符師的潛力，目前來看，很懸。

趙文殊嘿嘿一笑：我說什么來著？我當初就認為他只有中品水平。他今年如果是趙紜素那個年紀，確實潛力無限。但他已經三十了。十年中品，二十年上品，六十歲剛到巔峰，身體和精神都開始走下坡路。能不能穩住上品都很難說，更不可能借符筑基。

趙文虎：想質疑堂主的眼光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趙文殊砸了砸嘴，老實監考，不再嘚瑟。

四個時辰過去，一輪測試進入尾聲。

有些速度較快的考生，已經開始畫最后幾張符紙了。

有些求精求穩的考生，則暫時放棄畫符，閉目養神，準備最后沖刺。

整個考場，只有陳爭“恰好”在第四個時辰的末尾，一滴不剩地用完了靈墨。然后看著空空如也的硯臺，和二十張還沒動筆的空白符紙，露出一副“我完蛋了”的表情。

趙文殊掃了陳爭的符箓一眼，心說符畫得還不錯，成功率不低，通過一輪測試問題不大。但提前用完靈墨，交了很多空白卷，是實打實的減分項，所以最后的成績肯定不會太好。

……

一天后，符師堂一輪測試成績出爐。

結果和趙文虎的預測差不多。

趙沐凌93分高居榜首，肖悠然81分排行第三，趙沐旗75分第四，嚴不凡70分第六，陳爭63分第八，趙紜素60分第九。

“考得怎么樣？”

閨房當中，趙露瑤低頭畫符，頭也不抬地問道。

作為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趙露瑤光是聽腳步，就能認出趙紜素。

趙紜素小手攪在一起，眼睛四處亂看，有些心虛地說：“還好。”

“你是最后一名吧？”

“呃，嗯。但我說的是，陳爭考得還好。”

“他倒數第幾？”

趙紜素底氣不足，但聲音很大：“正數第八！”

趙露瑤：……

好一個正數第八，學堂一共九名學徒，所謂的正數第八，不就是倒數第二嗎？

趙露瑤不急不緩地落下最后一筆，一張一階中品符箓，在她分心交談的情況下完美成形。

作為堂主的親傳弟子，趙露瑤的符道水平，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

這也是她無需去學堂上課的原因——都會，沒什么可學的。

“準備什么時候履行賭約？”

“什么賭約？”

“還在裝傻。半年前，藏經閣三樓，賭陳爭一輪測試的成績，輸的人要被彈腦袋十下。怎么？趙家小主要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了？”

趙紜素站在原地，貝齒咬著紅唇，恨恨地說：“那你來！”

在趙紜素面前，旁人或許會束手束腳，但趙露瑤從小和趙紜素玩到大，彼此間無比熟悉。

加上她本人是堂主親傳，身份地位一樣不差，沒必要怕趙紜素。

咚、咚、咚、咚……

十下腦袋彈完，趙紜素捂著額頭，蹲在地上，淚眼汪汪。

“我不服！陳爭的成績肯定有問題！我平常看他特別認真，從不和趙沐旗，嚴不凡他們到處亂跑，他怎么可能只比我強一點點。”

趙露瑤坐回桌前，語氣淡淡的：“天賦如此，再努力也改變不了。小時候，你和我一起學符，如今我已經可以畫一階中品了，你還是只能考倒數第一。”

“我不一樣，爹爹讓我以修煉為主。他說，符箓再強也不如筑基。修為才是修士的立身之本。”

“你就嘴硬吧。”

“沒有，我真覺得陳爭上課挺認真的。”

趙露瑤淡淡道：“你要是覺得考官發打分不公正，可以自己去找他的符箓來看。這對你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吧？”

趙紜素雖然覺得陳爭的成績有點貓膩，不至于倒數第八，只比她強。但她也并不懷疑考官的公正性，趙文虎和趙文殊都是上品符師，沒必要和小輩玩什么花招。

趙露瑤看著趙紜素猶猶豫豫的樣子，輕笑道：“也是，陳爭再怎么說也是正數第八。比正數第九強不少。你看不懂他畫的符，合情合理。”

“你等著！”

趙紜素撂下一句狠話，便咬著銀牙，腳下生風地來到考試院。

正如趙露瑤所說，趙紜素的身份擺在這里，理論上她是不能接觸到考生們的答卷，但在趙家，誰敢不賣“趙家小主”一個面子？

“您小心進去，我在屋外幫您望風。”吳泉滿臉笑容。

“多謝吳管事。”

“您客氣。”

趙紜素邁開蓮步，小心走進考試院的案牘室中。

此地存放著歷屆考題和答卷，是趙家符箓傳承的一部分，供后人檢查和借鑒。

一輪測試的答卷被整齊擺在顯眼處，趙紜素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陳爭使用的六十張符紙。

“他怎么交了二十張白紙？”

趙紜素看到陳爭的卷，心中一驚。

她包括大多數學徒，都是畫滿了六十張符箓，才拿到一個不錯的分數。而陳爭，他僅僅只畫了其中的四十張，就已經可以及格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提前用完靈墨是要額外扣分的。陳爭額外扣了分，還能僅憑四十張符箓拿到63分，這意味著，他單張符箓的分數應該很高。”

趙紜素的算術還不錯，她很快發現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

陳爭四十張符63分，趙沐凌六十張符93分。如果只算單張符的得分，陳爭還要略勝于趙沐凌！

“如果不限制靈墨，陳爭的分數肯定可以比趙沐凌更高！陳爭可以拿第一的，只是運氣不好，剛好被今年的新規則限制了，我根本就沒輸！”

趙紜素拿起陳爭的符箓，想立刻去找趙露瑤理論。

但隨即，她想到一個更好的主意。

現在去找趙露瑤對峙，能不能翻案并不好說，大概率不了了之，最后腦袋白被她彈。

可如果自己先按兵不動。等以后找機會和趙露瑤再賭一次，賭注大一點，豈不是可以連本帶利的贏回來？

在小贏，穩贏，和大贏之間，趙紜素選擇了“小小忍耐，穩穩大贏”。

“趙露瑤，你給我等著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