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輕紅趕到他老師位置的時候已經是正午,看著老師自家老師在人小巷子里悠哉悠哉地支起一個攤位開始擺攤算命,自己這幾天卻起早貪黑,就為了這破社會實踐的兩個學分,不由憤恨道:“林老頭!我這一天都登了四個小時的共享單車,您倒好,躲這兒當半仙兒?你要是不報銷我的活動經費,我一定告你壓榨童工!”
“你……你還童工呢!你都大二了,十九歲,早就成年!”
算命攤的老頭兒,白了一眼自家學生,然后順手遞過去一個瓜。
柳輕紅氣鼓鼓的臉在那個綠油油的瓜抵到眼前,瞬間焉了一半,她接過瓜,不顧所謂的淑女形象,坐在自家老師邊上的小板凳上,哧溜哧溜地啃起來。
她時不時地打量著自家老師的算命攤,問道:“林老師,我們在這兒干啥呢?”
在大多數時候,他們的社會實踐都有些“離譜得沒邊”,跑過三星堆,鉆過原始熱帶雨林,所以當柳輕紅第一次得知這一次的社會實踐竟然是在一座城市的時候,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有些恍惚,以為自個老師是不是準備退休了。
但顯然退休是不可能退休的。
自從被打包扔進這座邊陲古城一周,柳輕紅就沒休過。
不過這一次好在,她不用像上一次那樣在婆羅洲被食人花追著跑,而且這一次的活動經費可以實打實地轉換成奶茶,燒烤,不至于在東南亞某個雨林拿錢都找不到消遣地兒。
“干什么?你看看那些人。”林新江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鏡。
柳輕紅順眼望過去,這才注意到了這里的異樣。
十米外的咖啡館遮陽傘下,三個高鼻深目的男人正在閑聊,銀灰色金屬箱上印著模糊的世界樹標志。更遠處牛肉粉館臨時搭架的涼棚下,裹著黑袍的老婦人正用枯枝般的手指翻動古舊羊皮卷。
“這群家伙……”柳輕紅咽下瓜肉,壓低聲音,“這些二貨腦袋是被驢踢了,擠在這十八線古城喝速溶咖啡?”
柳輕紅啃瓜的動作慢了下來,她迅速掃過了周圍的人,顯然意識到了什么,抱緊了瓜,“總不能是來搶我瓜的吧?”
“要是搶瓜倒是不怕,畢竟瓜倒是便宜,怕的就是來搶人。”林新江呵呵一笑,隨后他用手指了指天空,問:“你能看見什么。”
如果是在沒有進這個林教授的小組前,柳輕紅一定是覺得自家老師的腦袋秀逗了,但現在她卻將信將疑抬起頭,和往常一樣,和她從小見到大那樣,水洗的天空下,陽光透過云層,暖的讓人想要睡覺。
“天空,云彩?”柳輕紅試探性地答道。
林新江點點頭,表明自己認同自己學生的答案,可隨后,他指了指天空那顆太陽,說出了一通讓柳輕紅毛骨悚然的話。
……你掃一掃太陽的二維碼。
幾乎下意識地,柳輕紅想要說瘋了,可鬼使神差般的她卻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掃一掃應用程序,對準了太陽。
當手機攝像頭對準那團熾白時,取景框驟然被一層淡藍色濾鏡覆蓋——本應因過曝而一片晃白的強光中,竟清晰浮現出一道由日珥勾勒出的龐大二維碼,黑子群在邊緣有節奏地閃爍,像是一段來自宇宙深處的加密信號。
“上個月NASA公布的日冕層異常波動……”她感覺脊背一涼,冷汗順著后頸滲出,手里的西瓜皮“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難道不是太陽風暴?”
手機發出熟悉的“滴”聲——二維碼掃描成功。
“還真能掃?”
柳輕紅愣了一下,短暫的驚喜很快被更深層的恐懼吞沒。她緩緩移開手機,虛瞇著眼看向那輪刺眼的太陽。
那顆恒星依舊如億萬年前一樣燃燒,熱量平穩地輻射向這顆不起眼的行星。整個太陽系,它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太陽上……怎么可能有二維碼?”她喃喃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
荒唐。
絕對荒唐。
誰能控制日珥、在太陽表面印下二維碼?那種精度和規模……不可能。她強迫自己冷靜,迅速推理出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手機出問題了,肯定是應用程序被木馬入侵了,惡作劇式的AR投影。
她嘴角抽了抽,像是在笑自己太容易被嚇。
可不知為何,指尖還是輕顫著再次點開了相機。
鏡頭對準太陽。
二維碼,再次顯現。
她猛地移開手機,直視那輪正午的烈日。
“怎么樣?”林新江的聲音打破沉默。
柳輕紅瞪大眼睛,喉頭發干,話卡在嘴邊。
“太陽……太陽上……”她一連幾個“臥槽”卡在舌尖,最后抬手指向天空,用自己的家鄉口音罵道:“日他仙人板板,真有人在太陽上畫了一個二維碼。
這一次,那個二維碼不再只出現在她的手機里,而是——真真切切地,映入了她的眼簾。
它懸掛在太陽的中心,如光焰中的烙印,燃燒著黑白交織的神秘圖案。柳輕紅屏住呼吸,而周圍的人卻依舊如常,沒有絲毫異樣,仿佛這個宇宙奇觀從未存在。
“To be or not to be……”一個頭頂微禿、帶著濃重英倫口音的外國男人忽然湊了過來。柳輕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轉頭問道:“你也看見那個二維碼了?”
“能不能看見并不重要。”英國人看著她,神色冷靜,“重要的是,它代表了什么。”
“代表……什么?”柳輕紅一臉茫然。
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再次舉起手機,對準那輪燃燒的太陽,掃碼。
頁面彈出,是一個簡潔的商品發貨界面。
她只需要填寫地址,確認接收。
商家的名稱赫然寫著兩個字:普羅米修斯。
那是古老神話中盜火的神,那個將光與文明帶給人類、也因此被眾神懲罰的背叛者。
柳輕紅怔了片刻,還是機械般地填寫了地址。
英國人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忽然自來熟地伸出手:“亞歷克斯,軍人。”
“柳輕紅,學生。”她禮貌回應,眼神卻在打量——以她的閱歷,很快便判斷出對方絕非尋常軍人。英國那個以情報著稱的機構,她略有所聞。
她不明白,這樣的人,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局面中。
仿佛看穿了她的思緒,亞歷克斯輕輕一笑,沒有回避,反而坦然道:“軍方啊,總是和戰爭脫不開關系。”
“……戰爭?”柳輕紅愣住了。
“你以為自己生在和平年代?”亞歷克斯語氣平靜,“別誤會了。你只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真正的和平,是有人替你、替我,替所有人,在黑暗中掐掉戰爭的種子。”
這時,林新江的聲音忽然插入。
他看著遠方的太陽,語氣沉穩:“危險被隔絕在高墻之外。可就算這堵墻一百年未曾被攻破,又有誰能保證,它不會在今天倒下,不會在明天崩塌?”
他轉過頭,目光深沉,“我們啊……被保護得太好了。”
柳輕紅心頭一震。她自然聽得懂老師話中的含義——那不是隱喻,而是警告。
“生存還是毀滅……”她從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可當那個選項從哲學命題,變成屏幕上一個確認收貨地址的藍色按鈕之時——她才意識到,這不是思考,而是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