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讓我陪他賽車，一個小時給我一萬。”

顧斯齊透過鏡子看著江妍的眼睛，“那你把他的車撞了，就這么算了？”

江妍注意到主駕審視的目光，微微挺直了背，腦海里迅速想出一個可以回答的方案，“上學的時候認識，知道他家一些把柄，他不敢拿我怎么樣。”

隨即反問，“你們和他很熟？”

顧斯齊看了眼陸庭之，“認識。”

“你很缺錢？”

陸庭之突然開口。

江妍不自覺想起和周澤在一起時，那個時候確實很缺錢，賬戶沒有存款，只有負債。

喉嚨泛起一陣酸澀，“還好，不是很缺。”

以后不會了。

陸庭之沒接話，氣氛再次陷入僵局。

江妍看著窗外緩緩行駛過的夜景，空中還飄著細雨，落在形狀各異的樹上，沒了蹤跡。

她虛掩著拳咳嗽了聲，“這幾天都沒看到你，還以為你回港島了。”

車身猛然一抖，顧斯齊驚訝地回頭，“你們已經熟到這個程度了嗎？”

江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說得有多親昵，好像兩個舊友的寒暄，實際她和陸庭之也就只是知道彼此的姓名。

她忙解釋，“因為聽你們講粵語，猜測是來內陸談生意。”

“沒有回去。”

陸庭之沒否認，靠著椅背閉著雙眼，“托你的福，這幾天都在養病。”

車身又是一頓。

這話說得好曖昧，連帶著江妍都跟著抖了一下。

“停車。”

“不是吧哥，聽到這么勁爆的消息都不能讓我驚訝一下？”

陸庭之揉著太陽穴，“你走反了，她家在那邊。”

邁巴赫在路邊急停，顧斯齊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你們到底背著我做了什么？！”

慣性的沖擊把陸庭之本就有些悶的腦袋晃成了漿糊，一天沒進食，他也沒力氣和顧斯齊打科犯渾，微微傾斜身子靠著車窗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看得出來他是很不舒服，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江妍的心里生出濃濃的內疚，不管怎么說，陸庭之都幫了自己兩次。

除了內疚，還有一絲異樣的情緒，轉瞬即逝。

“不用麻煩再送我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她沒給人拒絕的機會，轉身要去開車門，手腕卻被身側的男人抓住，“你的腿能行？”

江妍看了眼自己的腳踝，已經紅腫了，她試著活動了下，鉆心的疼痛，但著實不好再麻煩人家，她心里吃著痛，臉上露出笑，“沒事，能走。”

淋濕又被烘干的衣服穿在身上很難受，和陸庭之的心情一樣糟糕，他著實沒有精力再去應付身旁的女人，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晚上來這一趟，明明今天的事和自己沒關系，他可以在熱乎的被窩里一覺睡到天明。

他抓著江妍的手輕輕松開，默許了女人要自己下車回家的打算。

看著一瘸一拐的江妍，顧斯齊于心不忍，“你就這么讓人一個小姑娘自己走了？”

“腿長在她身上，又不是我逼她走的。”

顧斯齊恨鐵不成鋼，“你一直找不到女朋友也不是沒有原因。”

陸庭之的整個身體都被難受所挾持，他不知道京北的冬天這么冷，不過是在病房里待了幾個小時，就染上了感冒，一直吃藥到現在，頭反而越來越暈。

他把今晚的沖動也盡數歸結于生病后的副作用。

“要不早點談完回港島得了。”

“沒什么區別。”陸庭之的回答有氣無力。

“也是，你家那個情況，還不如待在京北。”

顧斯齊發動引擎，“話說你哥怎么還沒來，他不像是能這么沉得住氣的人。”

陸庭之看著江妍踮著腳，扶著車門艱難上了車，食指和拇指在扶著尾戒輕輕轉動，“或許，該添一把火。”

坐上計程車關上車窗，江妍終于忍不住，揉著腳踝痛呼出聲，眼淚也跟著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司機師傅看小姑娘渾身是傷，關切地問道，“要不先去醫院吧？”

江妍擺擺手，劇烈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

周身的骨頭都沒有問題，只不過腳踝扭傷，額頭磕傷了，這些跌打損傷的藥家里都有，她回去自己上點藥就好了。

她的生活過得不是很精致，相反算是很粗糙，這些年大傷沒受過，小傷沒斷過，每次受了傷，也都是拖著殘破的身子回家，窩在沙發里自己舔舐傷口，偶爾能遇到周澤沒在外應酬，會幫她上一點藥，但也屈指可數。

江妍已經習慣了自己等待傷口愈合。

上了藥，她窩在床上刷著朋友圈打磨時間，驚奇地發現陸庭之竟然更新了動態。

一張落地窗的照片，整個屋子也是黑白的配色，放大圖片，透過落地窗的反光能隱約看到陸庭之躺在床上，額頭上搭著毛巾，文案只有一個生病難受的emoji。

江妍看著圖片內心瘋狂譴責自己，點開和陸庭之的對話框，日期還停留在十五天前，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戳了戳，咬著指甲帶著猶豫把編輯好的信息發送過去。

那個，你家在哪？

她看著屏幕等待著，頭頂始終沒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的信息提示，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估摸著應該是睡了。

正準備扣下手機時，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江妍猶豫了幾秒，按下接聽鍵。

“問我家在哪做什么？”

對方的聲音悶悶的，含著濃厚的鼻音，透過電子設備傳過來，和現實里聽著不太一樣，有些低沉沙啞，像沙漠里干燥的沙子。

在意識到對面是陸庭之后，心頭爬上一抹雀躍，江妍坐起身子，清了清嗓子，“想著明天給你送點藥過去。”

陸庭之是因為自己生得病，她好歹要表示一下關心，雖然她知道對方大概率會拒絕，現在大街上藥店隨處可見。

對方沒有回應，江妍也沒再說話，正準備掛斷電話，對面報了一個位置，她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算了，我微信發給你。”

電話被掛斷，陸庭之的對話框躺著一串完整的地址。

江妍皺了皺眉，怎么連門的密碼都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