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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水鎮政府科技局的辦公室里，葉爭站在窗前，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木質窗框。窗外是橫水鎮破舊的街道，幾個孩童正推著一輛銹跡斑斑的自行車嬉戲打鬧。葉爭的目光追隨著那輛自行車，眼神逐漸變得深邃。

“光靠投資工廠還不夠...“他低聲自語，轉身走向辦公桌，拿起電話聽筒時，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電話接通后，王代理那帶著濃重粵語口音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喂，邊個啊？“

“王哥，是我，葉爭。“葉爭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在說什么機密大事，“上次你說有門路把人塞進三趟快車，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用三趟快車運1000輛自行車過來橫水？“

電話那頭傳來“啪“的一聲，像是王代理驚得把茶杯打翻了。“1000輛？！“王代理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隨即又壓低下來，“兄弟，你的手筆夠大的！是嚴出列車長跟你透的口風吧？之前他只敢帶個10輛20輛，沒想到兄弟你一來就是1000輛，這嚴出列車長可不好溝通啊！“

葉爭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接著是一個陌生的男聲咳嗽了兩聲。王代理的聲音變得有些局促：“剛好，嚴出列車長今天剛好到我這兒，他說你讓他來找我兌換港紙，是不是真的啊？“

葉爭嘴角微微上揚：“對，是真的，你先兌給他，再幫他弄臺14寸的大彩電，回頭我把港紙補給你！“他頓了頓，“嚴出列車長在你身邊嗎？我來跟他說說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著傳來一個低沉而警惕的聲音：“我是嚴出。“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安，“葉爭，是誰告訴你，我私下運自行車去賣的事？“

葉爭能想象到對方此刻緊繃的表情，他故意輕笑了一聲緩解氣氛：“嚴列車長，你放心，沒有人告訴我這個事，我也不知道這個事！“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畫著圈，“只是碰巧想一塊去了，我想著三趟快車既然是運伙食去港島，回來卻是空車，浪費了一半的運力，如果我們能把它利用起來，于國于民都是好事！“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點煙的聲音，嚴出深深吸了一口煙才開口：“你的話，意思是？你想公開運自行車？“

“對，我出錢，包車廂！“葉爭的聲音堅定有力，仿佛已經看到了滿載自行車的列車駛入橫水站的場景。

嚴出沉默的時間更長了，葉爭甚至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這個，茲事體大，我需要跟上面的領導談一下！“

“這是自然，“葉爭立即接話，“不過請務必快！最好現在就請嚴列車長打給領導請示一下，不然等嚴列車長回到豫州，黃花菜都涼了！“他語速飛快地補充道，“另外嚴出列車長這趟能帶就多帶幾輛過來，不用付錢，我一輛車還給你5元錢運費，就這樣吧！“

說完葉爭就要掛斷電話，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王代理急切的聲音：“等下！葉爭！“

王代理幾乎是搶過了電話，聲音壓得極低：“如果你那邊的事安頓好，還是盡快回來一趟，不然即使你包下了火車皮，你也發不出一輛自行車！“

葉爭的手指突然收緊，指節泛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電話那頭傳來王代理沉重的嘆息聲：“我只能說是后院起火，不得不防，其他太多的我也不方便多說了。“

掛斷電話后，葉爭站在窗前久久不動。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墻面上。他眉頭緊鎖，思索著王代理那句“后院起火“的含義。

“不行，得問問家里情況。“葉爭再次拿起電話，撥通了福田大隊部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一個陌生的男聲不耐煩地“喂“了一聲。

“梁茂大隊長嗎？我是葉爭啊，能幫我叫一下我爹嗎？“葉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客氣些。

“葉爭啊！“梁茂的聲音帶著幾分官腔，“你爹去龍口公社干活了啊！“

葉爭深吸一口氣：“那我娘肯定在家吧？“

電話那頭的梁茂似乎很不耐煩：“葉爭，我是國家的干部，是為人民服務的，而不是公共電話亭，為你一個人服務的。“他的聲音突然提高，“我跑去叫你娘，如果組織上找我，豈不是以為我上班時間脫崗？！“

葉爭被這突如其來的訓斥噎住了，他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仿佛對方能透過電話線看到他似的。他咬了咬牙，強壓下心頭的不快：“梁大隊長，那我就問一句，我家發生了什么事嗎？我一家人都還好嗎？“

“好著呢！你家什么事都沒有！“梁茂的回答干脆利落，卻讓葉爭更加不安。

“那梁大隊長，如果有見到我的家人，麻煩您讓他們回一個電話給我，這是易科長的電話，上班期間都有人，讓他們找葉爭就行！“葉爭飛快地說完，生怕對方突然掛斷。

“嗯！就這樣！“梁茂果然沒給他再多說的機會，電話“咔“地一聲掛斷了。

葉爭緩緩放下聽筒，手心已經沁出一層薄汗。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在回響。他盯著電話機出神，王代理的警告和梁茂異常的態度在他腦海中交織。

“到底出什么事了...“葉爭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易方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進來。看到葉爭魂不守舍的樣子，易方將茶杯放在他面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葉爭抬起頭，眼中滿是憂慮：“爸，我可能要回福田一趟。“

易方在他對面坐下，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家里有事？“

“嗯，家里可能出了點事！“葉爭點點頭，他端起茶杯，卻只是盯著水面漂浮的茶葉，“我得回去看看。“

易方沉思片刻，點點頭：“你若是家中有事，你就先回去看看吧！這里有我照顧文君，你放心吧！“

葉爭感激地看著岳父：“那行，辛苦爸了，我回去看看，等一切安頓好了，我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