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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間就到了11月10日，天剛蒙蒙亮，福田大隊的清晨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中。葉爭早早地起了床，把這幾日收拾好的行李一件件往拖拉機上搬。被褥、衣服、鍋碗瓢盆，還有鄉(xiāng)親們硬塞給他的臘肉、干菜，零零散散地堆了一地。他彎著腰，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6樓和拖拉機之間，額頭上已經(jīng)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拖拉機的鐵皮斗被塞得滿滿當當，幾乎占了一大半的空間。葉爭擦了擦汗，望著這一車的家當，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這些行李里，有一大半都是鄉(xiāng)親們硬塞給他的，說是城里東西貴，讓他多帶些，省得花錢。他推辭了幾次，可架不住大家的熱情，最后只能全數(shù)收下。

“葉老板，你這是要搬家啊？！”王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披著件外套，趿拉著布鞋，顯然是剛被院子里的動靜吵醒，匆匆下樓幫忙的。

葉爭回頭笑了笑，無奈地攤手：“我也不想帶這么多啊，可老人家的心意，我哪敢推辭？”

王貴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大隊的人，最講究情分！”說著，他朝樓上喊了一嗓子：“老李、老張！都別睡了，葉老板要走了，趕緊下來搭把手！”

不一會兒，樓上又下來幾個漢子，大家七手八腳地幫忙抬行李，原本還有些凌亂的物品很快就被碼放整齊。拖拉機的斗被塞得更滿了，幾乎快要溢出來。

這時，易文君提著小包從樓上走了下來。她站在院子里，回頭望著住了兩年多的福田大隊，眼神里流露出一絲不舍。

葉爭走過去，輕輕牽起她的手，摩挲著她的指尖，低聲安慰道：“好了，不過是去讀書嘛，又不是不回來了，用不著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易文君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呸呸呸！馬上要出遠門了，咋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快跟著我一起呸！”

葉爭被她逗笑了，連忙學(xué)著她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呸呸呸”了三聲，惹得易文君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拖拉機已經(jīng)發(fā)動，突突突的引擎聲在清晨顯得格外響亮。葉爭正要起步，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喊聲——

“等一下！等等！”

葉爭回頭望去，只見哥哥葉恒拎著兩個鼓鼓囊囊的大布包，正大步朝這邊跑來，而母親陳玉蘭則跟在后面，手里也提著幾個小袋子，腳步匆匆，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葉爭連忙熄火，跳下拖拉機迎了上去：“別跑啦，小心摔著！來得及的！”

葉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葉爭迎上來，正準備把手中的大包遞給他，卻見葉爭直接從他身邊擦過，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朝母親跑去。

葉恒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繼續(xù)拖著兩個大包往拖拉機那邊走。

好在王貴等人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接過了行李，否則他真要累得夠嗆。

葉爭接過母親手里的幾個小袋子，語氣略帶責備：“跑什么啊？萬一摔著了多不值當？讓哥過來喊一聲，我把拖拉機開過去不就行了？”

陳玉蘭喘著氣，抬手擦了擦汗，說道：“誰知道你今兒個起這么早？平時這個點兒你還賴在床上呢！我怕吵醒你，就讓你哥先起來，想著提前把東西給你送過來，哪知道還是慢了一步……”

葉爭心里一暖，知道母親是怕耽誤他趕路，又怕打擾他休息，所以才這么急匆匆地趕來。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袋子，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是幾雙新納的布鞋、一罐腌好的咸菜，還有一小包曬干的草藥——都是母親平日里攢下的好東西。

他把最后幾個袋子裝上車，這下拖拉機的斗徹底塞滿了，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葉爭轉(zhuǎn)身，輕輕抱了抱母親，低聲道：“媽，您自己多保重身體，等我把文君安頓好，就回來看您。”

陳玉蘭沒想到兒子會在這么多人面前抱她，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臉微微泛紅，伸手拍了他一下：“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不知羞！”

葉爭嘿嘿一笑，松開手，轉(zhuǎn)身跳上拖拉機，沖眾人揮了揮手：“走了！大家保重！”

拖拉機“突突突”地啟動，卷起一陣塵土，緩緩駛離了福田大隊。陳玉蘭站在原地，望著漸漸遠去的車影，眼眶不由得濕潤了。她抬起袖子，悄悄擦了擦眼角。

葉恒站在一旁，見狀忍不住調(diào)侃道：“好了好了，您哭什么啊？又不是葉爭出嫁了！”

陳玉蘭一聽，頓時惱了，抬腳就踹在他屁股上：“灰那么大，迷了眼睛不行啊？！”

葉恒捂著屁股，齜牙咧嘴地躲開：“他也是兒子，我也是兒子，待遇差別咋這么大呢？！”

陳玉蘭瞪了他一眼，作勢又要踹：“我不疼你嗎？！”

葉恒連忙討?zhàn)垼贿叾阋贿吅埃骸疤郏√郏√郏　比堑弥車泥l(xiāng)親們哈哈大笑。

——

另一邊，港島邊境。

一列火車正緩緩駛?cè)胝九_，工人們忙碌地卸貨、裝貨，站臺上人來人往，嘈雜聲不絕于耳。王代理站在月臺邊，不停地看表，眉頭緊鎖。

“葉爭怎么還沒到？”他焦急地來回踱步，“火車可不等人啊！”

身旁的朋友勸道：“老王，要不你去邊防那邊借個電話，給他們大隊部打過去問問？”

王代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再等等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有時候做人情，就差這一哆嗦，你一催，反而壞事。”

朋友點點頭，不再多言。兩人繼續(xù)站在月臺上，目光不時掃向進站口，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

列車長嚴出拎著個軍用水壺走了過來，水壺上還印著褪色的“為人民服務(wù)“字樣。他擰開壺蓋喝了口水，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發(fā)出“咕咚“一聲響。

“老王，貨都快卸完了，你說的人呢？“嚴出抹了把嘴，水珠順著他的絡(luò)腮胡子往下滴，“告訴你啊，人情歸人情，可不能耽誤了正事！我這車昨天就該到了，已經(jīng)遲了一天了，可不能在這干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