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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出好戲

眾人在正堂坐定,孫氏由丫鬟攙扶著,大搖大擺從別院走進來,旁人不認識的,還以為這孫氏是宅子的女主人。

待孫氏坐定,林老夫人特意請了素有交情的德馨老人和盛京衙門的師爺旁聽。

孫氏見兒子到來,熱情似火,只道是又瘦了,飯進的香不香,全然忘記了在座的還有族中耆老、德高望重的長輩。

林老夫人清清嗓子,說道:“今日請眾位父老及衙門的老爺一同到此,主要是要議一議孫家與林大嘴家的這樁家事,這事原也與我們老爺無關,只不過是我這一輩的交情,林大嘴家的父親與我夫君有親,林大嘴素日里又親和,兩家還有些來往。可自打林大嘴自己做活計之后,我們兩家便斷了往來。現而今,林大嘴的親家找上我家老爺,說是要求個說法,我想著這本不是我家的事,可既然人家求到門上,既是親戚,也不好太不給臉面。這才請了諸位耆老與長輩一同做個見證,萬一有個到不到的,還請各位多海涵。另外,我還特地請了御史臺的林老爺,林老爺管著盛京地面的朝廷綱紀,吏治民生,既可糾察百官,又能彈劾不法。有林老爺坐鎮,想來今日這事應該判的公允。”林老夫人特意提到了輝哥兒,并給了輝哥兒足足的面子。

輝哥兒本以為只是來看熱鬧,沒成想被林老夫人架了起來,祖孫二人四目相對,輝哥兒理了理衣襟,拿出了官員的派頭,直說道:“本官替天巡守,上至大夫,下至販夫,本官一概只以國法論。”

盛京衙門的師爺聽罷,立即起身作揖,回道:“林御史說的極是,我等均以林御史馬首是瞻。”

“國法最大,不可徇私。”輝哥兒說道。

眾人皆稱是。孫氏母子面面相覷,只感覺怎么像是審犯人。

孫氏定了定,趾高氣揚的挑了把最前面的椅子坐下,然后吩咐丫頭給她斟茶。

孫氏子名叫孫宗興,一看是這個架勢,心想好吃好喝把我請來,是定你林家女子罪名的,作為苦主,應該先下手為強,便先咳嗽一聲,說道:“不知這位奶奶是哪位貴婦,如今盛情把我請來,自然是為了我那內人管家不利,還不準夫家納妾,如此妒忌成性,不肯容人,當真對不起那高門大戶的林家門風。所以各位耆老只管來評,我偌大一個家產讓她敗光,如今要納妾,卻不肯,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孫氏亦站起來嚷道:“正是,你們林家女高嫁入我孫家,應當好好孝敬公婆,侍候丈夫,如今管家管家不行,納妾又不肯,對我這個婆母那更是無狀,每日晨昏定省都做不到,更不用說隨侍在側,各位耆老你們說說,這是哪門子的兒媳婦兒。”

如姐兒早已一股怒氣上涌,臉色紫漲,渾身顫抖,只見她緩緩站起道:“婆母,你為何不摸摸你那良心,自我嫁進你孫家門,且不說我自己的體己,就連我帶來的一千兩嫁妝,都填了你們孫家的窟窿。各位耆老,這孫家說是萊州府大戶,可內里早就虛空,如今家主過世,自去年起,我就典當自己的嫁妝用來生活,我苦苦支撐到今日,婆母還要給相公納妾,這銀錢從何處來?我那嫁妝早就典當的不剩什么,拿什么納妾!求各位耆老為如兒做主。”

孫宗興臉皮漲紅,孫氏立馬接話:“男人三妻四妾這是常理,你既嫁入我家,什么嫁妝不嫁妝的,都是我們家的東西。”

四周耆老聞言,都紛紛側目,議論道:“這富戶人家,原來靠媳婦兒的嫁妝撐著,如今還要納妾,這可真是忙碌喲。。。”

林老夫人冷笑一聲道:“男子不想著爭功名,卻想著納小妾,當真家里有十個八個妾室,你讓人家正頭大娘子如何自處?”

孫家族長忙說:“這納不納妾本就是家事,如何拿來讓我等公議,這孫家自行做主不就是了。”

孫氏趕緊道:“他三叔,正是這個禮,這不是跟親家他娘家人商量,怎么納的事嘛。”

林老夫人語氣森然:“如今納妾本是你家家事,可如姐兒好歹也算是我們林家的人,如何能不問問她的意思,就擅作主張。如姐兒,我來問你,你可愿意再納新妾?”

如姐兒凄凄說道:“本家老太太,再納新妾,便是要了如兒的命,若如此,不如死了。”說罷,便要做出觸柱行為,劉媽媽連忙拉住。

孫宗興大怒,拍案而起,怒吼道:“如此不賢,不孝父母,不敬夫君,要來何用,如今便給你一封休書,你自下堂去吧。”

如姐兒眼神凄凄,身子顫抖不止,咬了咬牙,說道:“如今,你看我無父無母,孤苦無依,嫁妝又都給你們家填了虧空,實在是沒用了,一紙休書就要休我。今天,當著宗族耆老的面,你拿和離書來,我便與你再無瓜葛,自此,你愿意納幾個就娶幾個,與我無關。”說罷,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臉的怒容。

“和離?你這不賢不孝之人,給你休書已是恩典,怎好再要和離?”孫宗興怒吼。

孫氏接上:“入了我孫家門,你這是高嫁,不在我家,誰給你如此舒坦的日子,如今想要和離?沒門!”

林老夫人看得明白,如今這孫氏家門就是屬于吃肉不吐骨頭的貨色,便想著考驗考驗輝哥兒這個后生,于是,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說道:“如今,兩家各執一詞,恐怕不好判,我看還是請林御史來斷,最是公允。”

孫氏見狀,忙說:“這位老爺,也姓林,誰知道是不是與你家沾親帶故,他說的話,如何公允?”

輝哥兒聽罷,立即怒斥:“放肆!哪里來的鄉野村婦,什么場合也敢在此造次。本官替天巡守,代表的是國法,不容私情,你敢置喙本官,就是藐視國法,需知藐視國法,是何刑罰?”

孫氏吃癟,不再吭聲。眾耆老忙打圓場,請輝哥兒來斷。

輝哥兒冷笑一聲,說道:“這原是家事,由族中長輩決斷就是。可如今這孫家要逼出人命,本官就不得不管了。孫宗興,本官問你,你要休妻,依的是哪一條大慶律法?”

孫宗興并非讀書人,自然不清楚在大慶若要休妻,必須要有七出之罪,否則就不能休妻。

孫宗興冷笑一聲:“我作為男子休妻,單憑我愿,天經地義,未必官府連我休妻都要管?”

輝哥兒怒視了一眼孫宗興,說道:“依大慶律,七出之罪才可休妻,其一不事公婆,如姐兒,本官問你,你可有侍奉公婆?”

如姐兒一副枯瘦模樣,跪倒在地,唏噓說道:“回大人話,民婦自從入了孫家門,每日晨昏定省,隨侍在側,公公患有惡疾,婆母不喜,都是民婦侍候,去年公公過世,連喪儀殮服都是我一針一線縫的,怎能說我不事公婆!”

輝哥兒點頭,孫氏吵嚷:“怎么又成你的功勞!明明都是我伺候的夫君,何時成了你!”

輝哥兒怒斥:“本官未曾問你,你不許答話,若再犯,本官定治你一個藐視朝廷之罪!”

孫氏收聲,正要坐回椅子上,結果一個不穩,一屁股摔在地上,四腳朝天。惹得眾人嗤笑,孫氏起身,揉揉自己的老腰,坐到椅子上,又命丫頭斟茶,劉媽媽一個眼色,丫頭紋絲不動,孫氏只得渴著。

輝哥兒繼續說道:“如姐兒已誕下松哥兒,既然有后,就非無子;身體康健,并無惡疾;性子溫順,口不多言;非但沒有盜竊,反而以自身嫁妝維系夫家生活;今日之前已為夫君納妾二人,既非嫉妒;本官再來問你,你可與其他男子有淫佚之事?”

如姐兒泣聲道:“自從嫁到孫家,從未逾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恪守婦道。”

輝哥兒又道:“既如此,七出之罪皆無,請問孫宗興,你以何理由休妻?”

孫宗興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知你說的是什么七出之罪,我只知道,我若要休妻,那是我的自由,誰都管不了!”

輝哥兒冷笑一聲,說道:“既如此,休怪本官不給你機會!”

孫家族長立即起身作揖,說道:“大人且慢,我本家這侄子未曾讀過什么書,對律法之事不甚了了,故口出狂言,還請大人見諒。如今這情形,老夫建議可以和離!”

“不行!三叔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說不行!”孫宗興怒吼道。

“放肆!你小子連你三叔的話都不聽了嗎?你三叔這是在救你!”族長語重心長的說道。

孫氏見狀,忙跑到孫宗興面前,小聲嘀咕:“依我看,還是聽你三叔的,他懂得多。”

“你們懂什么!若是和離,她還能再嫁,若是休妻,怕是沒人再敢要她!我就是要她此生再也嫁不出去!必須休妻!”孫宗興怒吼道。

族長幽怨的看了一眼孫宗興,搖了搖頭,坐下,不再說話。

輝哥兒道:“孫宗興,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當真要休妻?”

孫氏又拉著孫宗興的胳膊,小聲說道:“母親只怕是這里面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還是聽你三叔的為好!”

孫宗興心中始終不甘,覺得憋屈,又最要臉面,聞言依然冷哼道:“天底下休妻,都是做丈夫的天理,就是皇帝老爺來了,也是這個理!”

輝哥兒看了這母子倆一眼,又看了看林老夫人,大聲道:“那好!依大慶律,男子無故休妻者,判徙刑,流三百里,今日盛京府師爺與諸位耆老都在,本官判你孫宗興徙刑,流放嶺南,待刑部復議后執行!”

孫宗興一聽,立即慌了神,忙拉著族長的衣袖問道:“三叔,真有這條嗎?”

族長直接撇開孫宗興,只連連感嘆。

孫氏一聽,立馬坐到地上,雙手撐地,連呼:“沒法活了!沒法活了!這可讓我這孤兒寡母如何生活!”

林老夫人暗暗叫絕,只看這輝哥兒日常不吵不鬧,可斷案確是把好手。

族長再次起身,給輝哥兒作揖,笑著說道:“大人斷案極明,老朽信服,老朽不敢多言,只求大人網開一面,饒恕我那不成器的侄兒,老朽愿作保,兩家和離,孫宗興退還一半嫁妝,自此兩家人也不傷了和氣,還請大人海涵!”

孫宗興還要吵嚷那一半的嫁妝,被孫母攔住。

輝哥兒面露難色,說道:“耆老開口,本官該給耆老臉面,可本官代表的是朝廷,這案子都斷了,如何改得?恐怕不易。”

林老夫人見火候已足,便出面說道:“林大人所言非虛,我大慶官員一言九鼎,豈可朝令夕改。我且來問如姐兒,你可愿孫宗興被流放?”

如姐兒看了一眼負心漢,又想了想,說道:“老太太,若只是我自己,我恨不得與他此生不復相見。可現下還有松哥兒,我不能那么狠心,讓孩子一直見不到父親。若能和離,求大人饒了他流放之罪。”說罷便跪了下來。

林老夫人見狀,對輝哥兒說道:“林大人熟知律法,請大人決斷吧。”

輝哥兒笑笑,接話道:“既然苦主撤案,本官只能依大慶律,對本案做無罪結案。”

族長立即下跪磕頭道:“謝大人成全。”

孫宗興見改判無罪,又面露不屑,說道:“和離就和離,但嫁妝不能給!”

輝哥兒見孫宗興出爾反爾,剛要怒斥。

族長拿起拐杖當眾給了孫宗興一棍,罵道:“你這個畜生!不識好歹,你是要讓我們孫家滿門為你陪葬嗎!立即簽了和離書,歸還那一半的嫁妝!”

孫宗興只覺得天旋地轉,師爺立即寫好和離書,在眾人的見證下,孫氏拉著孫宗興的手按了手印。

如姐兒神情堅毅,向堂內眾人一一跪拜,走到桌前,狠狠按下手印。

“既如此,本案已了,還請耆老歸鄉后,督促孫家退還那一半嫁妝。”輝哥兒叮囑道。

族長忙應允,眾人作揖,陸續返回車上,準備返程。

如姐兒拉著林老夫人的手,拜別道:“如兒感謝老太太為我做主,我回去就給老太太立個長生牌位,日日供奉,只求老太太長命百歲。”

林老夫人送了五十兩銀子作為盤纏,只叮嚀路上小心。

如姐兒走到輝哥兒面前,行了一個大禮,說道:“謝大人為如兒做主。”說罷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輝哥兒對于處理分別的場合并不擅長,只道是: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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