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殿內燈火裊裊，卻暫無供奉神仙。

而是一排排的摩喝樂。

這些摩喝樂一排排放在木架之上，受著眼前香火供奉。一個個樣貌不同，和生前也有幾分相似。

底部也更是記載有其姓名和生卒年月。

崔仁義帶著龍君走進此處，和外面的麻木和悲痛不同。

這里的多是帶了幾分虔誠，幾分希冀。

“確認尸骨后，若還愿再續生養之緣。便可再此誠心供奉，消磨怨氣。若摩喝樂中冤魂怨消，則會同意與你返回家中。”

“介時，再悉心供奉，不多日，便可再懷上子嗣。”

和一個收斂了尸骨的婦人說話的，正是此前崔仁義救下的林氏。

她腹部隆起，看著已有7、8月身孕大小，不過面色卻紅潤，精神頭很好。

還需三年才可誕下子嗣，不過她卻甘之如飴。反而自愿來這城隍廟中任職，做了廟中的廟祝之一。

平時會清掃殿堂，活動身體。有百姓領了尸骨，來這里尋子女摩喝樂時，也會解釋其中緣由。

有她自身作為佐證，這些百姓大多相信摩喝樂中確有自己子女。

原本麻木哀傷的心情也會舒緩很多。

“真的嗎？我愿供奉！”

“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愿接我兒回家！”

婦人簌簌落淚，眼中卻有了神采。

林氏卻笑著搖頭：“無需你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你若得空。就時常過來上香，再和他說說話。他若是氣消了，自會出現在你家中。”

“當真如此？”

“自是如此。”林氏補充著，“當初雖有于老爺脅迫，可你們也畢竟做了幫兇。孩子心中有怨也是應當，非付出精力、體力、心力，見到你等心誠才可。”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那婦人只是對著這些摩喝樂磕頭，眼中落淚，語調悔恨。

卻也輕松不少。

崔仁義和龍君在一旁看著，心中也是有所明悟。

“無法改變，便也只能盡力彌補。”敖霜竹喃喃自語，“難怪崔兄你要降下雨澤。”

“不僅如此。”

崔仁義說道，“也為了此地平衡。

于老爺所害不止這8000嬰孩，還有其父母長輩。唐河上下當有許多冤魂，人口自然下降。

降下雨澤，保證剩下的人生活，也是提升人口的一種方式。

福禍所依，才是正理。”

龍君點頭，對崔仁義的想法更加認可。

她看著擺滿整個偏殿一側的摩喝樂，小聲問道：

“你說，他們都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嗎？”

“當然不可能。”

崔仁義搖搖頭，“父母溺亡，長輩哀死，僅于自己一怨魂存世的摩喝樂亦有許多。”

偏殿一側，還存放了許多摩喝樂。

便都是和官府確認，未能尋到其父母親人登記的。

他們的父母或是死于水族之禍，或是因悲傷去世、遠走他鄉。

總之，如今的怨魂是真正的孤兒。

“那他們……”

“你瞧。”

崔仁義努了努嘴。

便見求子殿中，香客不斷，許多夫婦自一側奉香祈禱。

崔仁義可以清晰的聽到他們的祈禱聲——

“求城隍姥爺，賜我夫婦一個大胖小子！”

“城隍姥爺！無論是男是女，我夫婦都會悉心養大，好好照顧！”

“城隍姥爺，聽聞這些娃娃可憐，我夫婦愿意收養！這就奉上香火，期望他們得以安息！”

……

此前水族禍亂，泌陽縣城中大多夫婦不敢生兒育女，生怕被于老爺搶走，做了口中血食。

現在日子安定，更有城隍姥爺主持公道，他們自然愿意生兒育女。

“原來如此。”龍君看了看這些香客，又看著崔仁義，眼中亮閃閃的。

“崔兄此舉，可比那些是禿驢更有人情味。”

“若只求來世，不過逃避。此世怨，此世了！若非血海深仇，怎可九世才報！”

崔仁義看著殿中景象，也是小聲說著。

他如此做，除了給這些怨魂一個好去處之外。也是給這些曾經犯錯的父母，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至于是否原諒，就看這些摩喝樂中的怨魂如何想吧！

離開求子殿，龍君步伐也輕松幾分。

走在崔仁義身邊，只是小口小口的喝著酒。

“崔兄意思，我已明了。”

“嗯，那便拜托龍君。”

“何必如此客氣，你此舉也是幫我。”

龍君笑著搖頭：“只是有一點，我還得提醒崔兄。”

“你說。”

“若降雨澤，除開凡人植被之外，山精野怪也可從中受益。

此后妖精鬼怪之事，只怕更多。”

崔仁義笑了起來：“無妨，若是如此，自然有我和魏公處理。”

聽他此言，敖霜竹就不再多言，點點頭：“即如此，我便即刻回府，向雨部稟告此事。”

言閉，和崔仁義告別后，便化作云霧消散不見。

見龍君離開，崔仁義心中一塊石頭也算暫時落地。

龍筋一事就等雨部結果。

現在，廟中還有許多尸骨未曾修復，是該繼續努力之時。

這么想著，神識卻突然一動，察覺到山門之前似乎有些異動。

略微閉眼，只見山門之前，有一烏云踏雪的大黑貓正在門口躊躇不已。

這貓眼中靈動，尾巴輕微搖擺，面上白須眾多，想來有些歲數。

怕是開了靈智的精怪。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雖然他的確時不時的聽到過山精野怪對他禱告，但這直接上門的，倒還是第一次。

心中好奇下，就來了山門處。

見這貓還在柱子前左搖右晃，打量著其上門畫，時不時嗅嗅味道。

更過分的是，竟還抬起后腿，露出一串鈴鐺——

“誒誒誒，你這老貓，在我門前做什么呢！”

崔仁義急忙開口阻攔。

這貓不是邪祟，山門前門畫對之無用，倒是差點讓他打上記號。

那烏云蓋雪的黑貓嚇了一跳，背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見到崔仁義，才放松了身體，張開嘴：

“當然是在你這里留下記號，好給我家娃娃找個后媽。”

“后、后媽？”崔仁義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貓腦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竟然想著來城隍廟相親？

哪知這黑貓還老老實實點頭，大方的說著：

“山中的老豬說咧，城隍老爺最是心善。不僅準了他生十七八個小崽子，還傳了他一本《母豬的產后護理》。”

“他憑此法，伺候得老婆開心，多收了好幾房妻妾。”

“想來城隍老爺是懂如何討婆娘的。我這才來這里，想要求教城隍老爺呢！”

得，那老豬還真把那本書當成回事了！

崔仁義無言以對，正要解釋，就見眼前香灰繪成文字。

【助黑貓相親，或可得‘姻緣殿’修建之法！】

【‘姻緣殿’：姻緣既成，人丁可望，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