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李肆。”

“一二三四？”

“酒肆的肆。”

“你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么嗎？”

“昨晚……”李肆撓著頭，“不是很清楚。”

“沒關系，記得多少說多少就行。”面前白大褂的美女醫生說道。

“我想想…”

李肆的腦中一片漿糊，不時在神經里閃爍而過的畫面連他本人都難以相信它的真實性。

從眼眶中抽出一把半人高的帶血巨刃，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會相信的，更何況，是從自己的眼眶里。

然后是奇異的由人的肢體縫合而成的怪物，四條腿且在腦后生長出八只手，每只手的手中都長著眼睛，原本腦袋眼睛的部分卻被粗糙地縫合在一起。

最后是一個男人，那把劍的主人。那劍看起來厚重無比，卻仿佛是他手中的玩具，幾秒鐘怪物就在他手下不見了人形，化為墻壁地面的一片血污。

醫生細細聽了一遍，卻沒有太大的反應。

果然，這樣的事情一個能正常思考的人是怎么都不會相信的，李肆自嘲地笑了一下，多半是上班上的。

“好的，我大致了解了。”醫生簡單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字。“你平時信鬼神嗎？”

“不怎么信。”

“怕黑嗎？”

“有點。”

“豆腐腦吃咸的還是甜的？”

“啊？”突然而來的無厘頭問題讓李肆有些猝不及防。

“只是確定一下你回答問題的判斷基準線，你回答就可以了。”

“咸的，硬要說的話，咸辣的。”

“相信超能力嗎？”

“不信，但是我希望有。”

“外星人呢？”

“這個我相信，畢竟宇宙很大。”

“好的，那就大致沒問題了。”

“但我有一個問題……”李肆回問，“昨晚是真的死了四個人嗎？”

“是的，可能是自我保護機制讓你把兇手和受害者異化成了想象中的怪物。”醫生自顧自地在電腦上打上了幾個字，“這種情況一般會要求留下觀察，但看你的思辨能力清楚，可以自己回家休息幾天，如果有什么情況，直接聯系我。”說著遞來一個名片。

李肆接過名片，卡片是純黑色的，中間印著一串燙金色的數字，應該是電話。

懷疑地看了看名片，李肆和醫生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房間。

李肆走了沒多久，門外走進一個男人，大熱天的穿著黑風衣包裹著全身，臉上還戴著烏鴉面具，左手纏著繃帶。

男人取下面具，如果李肆在這兒一定會驚訝，因為這就是他‘幻覺’里的那個男人。

“你確定他真的有資格嗎？”醫生率先開口。

“怎么？有問題嗎？”男人很奇怪，他本來對李肆很自信。

“他對都市傳說之類的不感興趣，大部分見識都來自于青少年時期的學習，唯一出彩一點的地方也就是對死亡的反應沒那么強烈。簡單來說，普通人。”

“這樣啊，但我還是對他很有自信。”男人說著還往風衣里縮了縮，好像很怕冷。“畢竟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說謊的。”

那個在面對血腥暴力時，全無恐懼的，興奮得從眼眶溢出來的神采。

“但如果今天不清理他的記憶，他就會成為錨點了，這樣的話，他多半活不過今晚。”

“沒關系，活不過今晚，那說明他完全不夠格。”

“啊……真是個殘忍的男人呢……順帶一提，因為有人死了，這次行動的錢減半哦。”

“你才是比較殘忍的那個吧，要是我都餓死了那這片就沒人出外勤了吧。”男人吐槽著打開了門。

而門外卻并不是醫院，反而是一處骯臟的巷子深處。

……

李肆回到了家，開始漫不經心地刷起微博和當地新聞。

按照往常的經驗來說，死傷四個人這樣大的事情，肯定是頭版，就算不是當地的小報也都會爭相報道。

但是沒有，別說是新聞了，連一點點相關的消息都沒有，仿佛昨天只是一場幻境。

這兩天的經歷，只能用詭異來形容。

李肆在衛生間惡狠狠地搓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抬頭時卻看見一張尖叫的人臉無聲地懸浮在自己身后。

李肆嚇得險些尖叫出聲，還好，定神觀察才發現那只是自己的毛巾。李肆稍微安慰了自己一下，走出了衛生間。而在他的身后，毛巾無風自動微微搖晃了一下。

如何形容李肆這個人呢？普通和平凡都不足以評價他，平庸似乎是一個比較貼切的詞。

考了一個二流大學，找了一個二流工作，過著一段二流的生活。

平日里最大的娛樂，是玩一點手機游戲，精挑細選著都是游戲時間很碎的小游戲，避免打擾自己的工作。

他的生活實在太平淡了，卻幾乎沒有出口，他試圖尋找生活的刺激點，但交友軟件全都是約炮有悖他的三觀，相親也都問他是不是有車有房還完了貸款。

前者在生理上過度刺激了，而后者在心理上太過打擊了。

以他的工資，加上他所在的城市。

也不長，大概十年以后他能攢出來首付。

看了看窗外的夕陽，李肆想起來今天似乎完全沒有吃東西。

打開冰箱，仿佛有血水倒灌而出，撒了他一身。

李肆嚇得踉蹌兩步，抹了抹衣服卻干干的，再抬頭，冰箱空空，只有一塊吃了一半的面包。

搖了搖頭，拿起面包咬了一口，轉頭卻看見水龍頭里滴著一兩滴血。

揉了揉眼，再看，果然只是水滴而已。李肆緊了緊龍頭。

剛出廚房，卻聽見嘀嗒聲再次響起。

李肆回頭再去緊了緊龍頭。

這次沒等他出廚房，水滴就再次滴落。

滴，嗒。

有一絲猩紅色藏匿水中。

滴，嗒。

好像有人藏在角落。

嘀，嗒。

不要回頭。

是不是在你背后？

李肆驚慌回頭，那里并沒有人，只有空無一人的家。遠處，夕陽正要沉入城市邊緣。

李肆心中難安，水龍頭的嘀嗒又一直持續著，決定在水池下拿一個扳手防身。

打開柜門。

“啊！！！！”

李肆大喊著癱坐在地。

水池下是一個無聲尖叫的慘敗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