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夜色中的鄉間街道，往張五奶奶家而去。

路上，李清明忽然想到，金賢曾經說過，他和偵查小組的思路不一樣，因此才和同事分開查案。

偵查小組調查被害人的賭錢債主，可金賢的思路呢，他連吊死鬼的傳聞都沒聽說過，又在村子里干什么？

想到此處，李清明便問：“你這些天有什么收獲？”

金賢低著頭，肩膀略縮，顯得很不好意思：“我……什么都還沒有找到。”

李清明好奇：“你打算找什么？”

金賢瞥了他一眼，想要說什么，又搖搖頭：“現在看來，你的思路才是對的，我的應該錯了，不提也罷。”

如果是別的場合和工作，李清明或許會照顧他的面子，不再追問下去。

可這是查案，任何導致思路差異的元素，都有可能是決定性線索。

何況金賢為了自己的思路，和本組的同事鬧出矛盾，不可能完全一無是處。

他輕咳了聲，說道：“查案的過程，對錯倒在其次，關鍵是不同的視角互相啟發，才能一起拼湊出案件的真相。”

頓了頓，又說：“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金賢聽到“互相啟發”四個字，不由嘆口氣：“我的組長要像你一樣開明就好了。”

李清明笑起來：“別扯沒用的，快說。”

金賢皺起眉頭，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其實，我在找人。”

李清明一愣，立刻想到張秋蝠，難道金賢發現她可能是目擊證人？

便問：“你在找張秋蝠？”

沒想到，金賢臉上再次浮現迷惑的表情：“張秋蝠？那是誰？”

天哪，原來他不知道。

李清明無奈苦笑：“張秋蝠是魏鵬的鄰居，失蹤于魏鵬死的前后。”

金賢驀地睜大眼睛：“啊？還有人失蹤？！”

聽到“還有”兩個字，李清明猛地站住，扭頭望向金賢，驚訝地問道，

“怎么，還有別人誰失蹤？”

太奇怪了，為什么會接二連三的有人失蹤？

他們可案件，和吊死鬼，到底有什么關系。

金賢顯然也很震驚，他皺眉說：“我找到的失蹤的人，是個叫做張大楞子的男人。”

李清明問：“張大楞子？那又是誰？”

金賢緩緩開口：“他同樣是屯門村的村民，男性，30多歲，未婚，父母在他小時候離異，各自組成了新的家庭，都沒要他。”

“他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前些年奶奶去世，就成一個人了。”

李清明喃喃道：“也是光棍。”

金賢點頭：“不錯。”

被殺的魏鵬，失蹤的張秋蝠，再加上這個張大楞子，三人都是無依無靠的光棍。

這是他們的共同特征嗎？

為什么或死或失蹤的，會是光棍呢？

李清明問：“你為什么調查他？”

金賢搖頭：“我不是在調查他，我是在調查村里有沒有失蹤的人，然后碰巧查到了張大楞子。”

李清明聽得一頭霧水問：“碰巧？”

調查也能碰巧？

金賢說：“我覺得村子里還有失蹤的人，就挨個問了個遍，他的鄰居告訴我，張大楞子好久沒有露面，家里沒人，打電話也不接，沒人知道他的去向，我猜，他大概率失蹤了。”

李清明皺起眉頭，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你為什么會覺得有人失蹤？”

金賢再次將手伸進檔案袋，掏出一張照片，遞了過來，

“你看看這個。”

李清明接過，定睛一看，照片上是一個用血痕畫出的圓圈，

“這是什么？”

金賢說：“我不能確定，但我懷疑是‘0’。”

李清明一愣：“數字0？”

金賢點點頭：“對。犯罪現場特殊的布置，讓我心里很不安，所以我仔細搜索了一遍，結果真的有收獲。”

“我在魏鵬家的照壁墻底部，發現了一枚用血畫出的符號，就是這個零。”

李清明追問：“手指畫的？”

如果是用手指，一定會留下指紋。

金賢搖頭：“應該是，但沒有指紋，畫符號的人肯定做了某種防護。”

李清明盯著照片，兇手為什么要畫一個零呢？

這代表什么？

向警方炫耀？

或是那種詭異現場的一部分？

李清明問：“這和失蹤有什么關系？”

金賢說：“我把它當0看，既然被害的魏鵬是0，那會不會有1號，有2號呢？”

聽到這話，李清明驀地明白金賢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認為，這不是一件獨立的案子，而是某種形式的連環殺人案。案件肯定還會再發生，或者已經發生過了。”

金賢點頭：“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我猜，既然村民沒有報案，會不會有人被殺，但是卻沒被發現。”

李清明總結：“表現形式就是，有人失蹤了。”

“沒錯。于是我就在村里花了兩天時間排查了一遍，真的有發現，張大楞子失蹤了，而且相距魏鵬案，失蹤了也差不多有兩周時間。”

原來如此，很連貫的思路。

可如果這真的是連環殺人案，那問題就大條了。

屯門村案一定會被歸入大案要案。

李清明瞅了眼金賢，暗自苦笑，怪不得金賢的組長會對這種想法生氣，現在可以理解了。

大案對一些人意味著機會，但對更多人則意味著危險。

因為一旦處理不好，很可能會葬送職業生涯。

他又想，傳統的連環殺人案，要么是性暴力犯罪，比如華城連環殺人案。

要么是發泄變態的殺戮欲望，比如倫敦開膛手杰克案。

可這次呢，理由是什么？

兇手顯然不會對一群男性進行性暴力犯罪，更不可能對壯年男性發泄殺戮欲望，萬一被反殺了呢？

所以到底什么理由，會令兇手針對屯門村的光棍漢發動連環殺人，

同時又將犯罪現場布置的那么具有儀式感，那么詭異呢？

李清明的心中不由想到一個答案，復仇。

張大楞子也好，魏鵬也好，還要張秋蝠也好，或許對別人，比如吊死鬼，做了某種邪惡的事，

于是吊死鬼才利用這種方式，進行復仇和泄憤呢？

看來案件真相已不遠了。

他必須和真正見鬼的人好好聊一聊，弄清楚那吊死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這里，李清明又問道：“既然你排查了全村的人，為什么沒注意到張秋蝠失蹤了？”

金賢苦起臉：“我也不清楚，但的確沒人告訴我。”

李清明點點頭，不再追問。

他其實能猜到理由，因為金賢進行排查時，是在魏鵬案件發生的兩天內，那時張秋蝠可能剛剛失蹤一天。

一天時間，恐怕沒人認為她失蹤，因此鄰居們才沒有對金賢說實話。

現在已經兩周了，如果再去問的話，鄰居一定會報告張秋蝠的失蹤……

兩周……

想到這個時間間隔，李清明突然楞住。

張大愣子失蹤距離魏鵬被殺，間隔兩周。

魏鵬被殺，距離現在差不多兩周。

這難道意味著，馬上就會發生新的殺人案嗎？

這一次，會是誰被殺呢？

李清明打了個哆嗦，忽然覺得背后有某種陰影，正在拼命追趕著他。

他的行動必須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