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愷神色一凝,旋即又舒展開來。
“我們和官府是有來往,所以才好心提醒小兄弟,切莫被他們蒙蔽!”
“若因一點兒小恩小惠,就被他們帶入歧途……只怕悔之晚矣。”
聽到張愷的告誡,鄭陽依舊淡定,極為認真莊重道:“我只是過路的人,不想沾染是非。”
張愷笑著答道:“那最好不過了。”
隨后他往更里面過道去了,顯然他們的房間在里邊兒。
他倆人把話說完,黛玉便提醒說換好了,隨后鄭陽才進了房間。
外面雨還是很大,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這讓鄭陽隱隱有些擔憂。
這客棧危機四伏,待這里危險系數都拉爆了,所以盡早離開方為上策。
“休息吧!”鄭陽提醒了一句,便準備要打地鋪。
“我不困,鄭大哥你先休息,我替你盯著。”
黛玉是真的不困,白天在車上她睡過,所以現在精神得很。
鄭陽也不客氣,在墻角簡單打了個地鋪,便抱著刀直接躺下睡了。
屋里只有一盞油燈,光線其實暗的很,所以鄭陽很快便入睡。
黛玉并未坐在燈旁,而是按鄭陽睡前的提醒,走到了床靠墻的那一側坐下。
如果有人偷襲,這地方可以保證如有箭矢,不會在第一時間受到傷害。
鄭陽入睡很快,他平和而舒緩的呼吸聲,黛玉聽著只覺得很安心。
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細細觀察著鄭陽。
這一刻,她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不僅滿眼是這位“鄭大哥”,連整個世界都只有此一人。
外面暴雨如注,屋內溫暖如春,這種對比而產生的溫馨,卻也讓黛玉格外留戀。
恰在此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黛玉沒有出聲,而是來到鄭陽身邊叫他,但后者已經被驚醒了。
“誰?”
“是我,小兄弟。”
鄭陽聽出了這人聲音,便是給他送房間的老者。
示意黛玉躲到角落,鄭陽提刀走到屋門一側,說道:“何事?”
“小兄弟,剛才跟你坐一邊那些人,和我們是仇家……一會兒我們怕是要動手,你們可得要小心。”
“那些人若以為你跟我是一伙,只怕會對你們不利。”
如果鄭陽不夠聰明,只會覺得這是關心之語,聽不出這話深處的離間之意。
這并不奇怪,畢竟人家向來客客氣氣,還在關鍵時候送了一間房,本就不太應該懷疑人家。
“好,多謝提醒。”鄭陽答道。
“好,告辭了。”
按張愷的說法,他已基本相信這些人是逆賊,表面上看他該與其勢不兩立。
可現在,他打算兩不相幫,只護好自己安全即可。
那人離去,現場恢復了安寧,可他卻感覺已身處混戰爆發前。
即使如此,他仍是打算瞇一會兒,并囑咐黛玉辛苦些望風,
不是鄭陽瞌睡大,而是所謂混戰不知何時發生,疲累一天的他不可能干等著。
哪怕只睡一個時辰,也能極大恢復體力精力,戰斗力可以提升一個臺階。
黛玉應下,能在“逃亡”途中起作用,能讓她有被需要的感覺,而不是鄭陽的累贅。
這邊兩撥人準備搏殺時,住在一樓的亂兵們,幾個頭目聚到了一起。
“大哥,二哥這仇可不能不報!”
“那小子下手太狠了,二哥胸骨都被踹斷了……”
“大哥,弟兄們都看著,咱得給二哥報仇!”
被幾個人圍著,絡腮胡大漢的神色冷峻。
他何嘗不想報仇,可鄭陽實在過于兇猛,報仇不知要填多少人命進去。
最關鍵的是,報仇這事兒得他這大哥帶頭,這意味著他將面臨最大風險。
如果他不帶頭沖,如果他不給老二報仇,人心散了隊伍就沒法帶了。
此刻,絡腮胡漢子處于兩難之境。
“大哥,咱們這多人,怕他做什么?”
小弟的這一句話,便讓絡腮胡子緊迫起來,一個“怕”字已彰顯他的威信在動搖。
和朝廷授官帶來的權力不同,他這種流賊草寇的權力,完全來源于個人威信。
威信動搖,等于權力動搖。
這個時候,要么放棄權力,要么鞏固權力。
作為已被擊敗的流賊,絡腮胡漢子籠絡起一幫人,除為了自保還存著東山再起的想法。
所以權力他不愿放棄,那么就只剩一條路了。
環視眾人,絡腮胡漢子開口:“那人兇悍,兄弟們動手,怕又有死傷。”
“大哥,咱們等夜深了在動手,從門窗一擁而入……踩也把他踩死了。”
“沒錯大哥,宰了這小子,再把那小娘們兒搶到手,今晚弟兄們都能快活。”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建議,絡腮胡漢子拿定了主意,親自挑選了六七名好手,其中就包括在場三名頭目。
至于動手時間,則被安排在了半個時辰后。
與此同時,他們相隔不遠的白蓮教人,也在秘密商議動手的事。
身份在官差處暴露了,他們大概能夠猜到,雙方心照不宣沒捅破而已。
只不過,站在你死我活的對立面,一場搏殺已是注定的事,問題在于怎么動何時動。
“馮神使,那邊在議論,要殺那小子,在半個時辰后動手。”
聽了稟告,白發老者面露微笑,捋須道:“那些個莽夫,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派人去告訴他們,就說那小子和官差是一伙,他們就是來捉拿他們。”
聽到這話,稟告那人問道:“可是……他們會相信嗎?”
這老頭兒確實夠陰,水已被他攪得很渾了。
老頭兒笑道:“他們如驚弓之鳥,怕是不得不信,即便不信……咱們也沒損失。”
“是,我這就去說。”
看著屋內留下的幾人,老者又說道:“你們也準備好,今晚必須要動手,免得夜長夢多。”
“那幫人半個時辰后動,咱們比他們晚半分即可,讓他們頂在前面。”
眾人應下,便各自準備去了。
而此刻張愷房間內,他也著召集了兩名總旗議事。
“今晚怕是有血戰,弩機都準備好,無需往外……守住就好。”
神色嚴肅,張愷強調道:“客棧里亂的很,咱們的人聚一起,才能減小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