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卓和鄭氏兄弟回到一開始潛伏的那棵樹下，王二狗看到魚鋪被燒了，自然會來這里找他們。

王二狗一點也沒給陳卓省錢，買了兩串最大的糖人。鄭氏兄弟接過糖人，取下面具，開心的吃起來。

“記住，是張大牛先生掏錢給你們買的。”王二狗對徒弟說道。

“謝謝你啊，張大牛。”兄弟倆同時開口道謝。

陳卓看得出來，王二狗對鄭氏兄弟不錯，將他們教導得也很好。

兄弟倆認真吃糖人的時候，他們的師父開始幽幽講起過往：

“再見他時，我本以為會痛下殺手，誰知卻起不了殺心。就算我有武功在身，估計也沒辦法下手。我終究不是一個凌厲果決的人，如果是的話，我可能早就死了。

“當初我氣田被毀，心灰意冷，隨意走到一處荒山，決定找一棵樹吊死。我剛將自己吊上，繩子就斷了，原來是一個長著兩個腦袋的怪人，用石塊將繩子打斷。

“我嘗試上吊三次，他們就三次打斷繩子。我的死志就這樣一次次消磨，覺得自己或許命不該絕。

“但我對雙頭怪人并無感激，反而決定懲罰他們。我將師父教的，一冰一火兩套相互沖突的內功教給他們，目的是讓他們體內寒熱沖撞，苦不堪言。

“豈料，他們的身體異于常人，體內似乎有兩套經脈，運行兩套功法完全不會沖突。他們雖然癡傻，學武功的天賦卻非常高，我隨便教他們，他們很快就學會了。

“就這樣，我與兄弟倆在山中度過了將近十年。他們很少下山，我卻經常下山。我一開始聽那人說他從小長在猷山派，我多方打聽才知道，這個門派行事如同魔教。我才明白他害我的原因，從小耳濡目染，讓他的本性就喜歡作惡。

“從那以后，我就開始殺猷山派的人報仇。我自己肯定是無力殺人，每次都靠徒弟幫我殺。每次只要我打聽到猷山派人的行蹤，我就會帶兩兄弟下山。

“讓原本單純的兄弟倆，成了我復仇的工具。張兄，你說我是不是既自私又虛偽，既狠毒又懦弱？眼下大仇得報，我心中不覺寬慰，反而極其迷茫，還請張兄指點迷津。”

陳卓思索片刻，認真說道：“你說讓兄弟倆成為你復仇的工具，這點沒錯，但復仇與復仇亦有差別。以我的了解，猷山派的人作惡多端，殺他們很少會錯殺，你的初衷雖是復仇，但從結果來看，算是為民除害。

“他們兄弟如果不遇見你，這輩子或許就此終老于山中，習武天賦無法兌現，也學不到現在這身本事。世人或許厭惡他們，但他們的行為卻是在幫助良善之輩。

“他們的行為，代表著你的意志。在我看來你一點也不自私、虛偽、狠毒、懦弱，而是犧牲自己，維護他人，是值得稱頌的行為。

“至于你們今后何去何從，我給不出建議。我聽一位先賢說過，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當順心隨性。在許多的事情中，總有那么幾件是你想做的，那就按你的心意去做。”

王二狗拱手稱謝：“多謝張兄指點，在下心里順暢了許多。前些日子，紅葉城的青霜武館昭告全城，誰殺的猷山派惡人最多，便可奪得神兵。

“我一直追殺猷山派的人，僥幸奪魁，這條鞭子便是獎勵。張兄幫我報了大仇，助我撥開云霧，在下無以為報，愿以這件神兵相贈。”

陳卓擺手拒絕：“我昨晚看你使用，很顯然，他對你的用處，比我大很多，我絕不會奪人之美。我對這件神兵確實有些興趣，但絕非占有之意，能夠觀摩一番，足矣。”

王二狗將鞭子遞過來，陳卓接過，入手微沉。

鞭子從外表看，像一根暗青色的藤蔓，上面紋理虬結繁復，與天然樹藤很不一樣，不知用何種材料制成，陳卓連制作手法都看不出來。

鞭子的尾部分散出八條細繩，細繩的末端是細密的絨毛，有極強的吸附力。將內勁灌入鞭子之后，絨毛的吸附力會更強。

陳卓感覺，拉住五六個人的重量都沒有問題。

鬼手神匠名副其實，做的東西真是巧奪天工。

他將鞭子還給王二狗，想了想又說道：“據我所知，這東西原本屬于猷山派。他們有可能會派人拿回去。你使用此物時，還需小心在意。”

“多謝張兄提醒。”

“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我這人不喜拋頭露面，但很多事身不由己，必須得親自去做，因此經常會戴面具。我看王兄的人皮面具制作精良，不知從何處得來，如果可以，我也想求一兩個。”

王二狗連忙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張兄喜歡，我便為兄臺制作幾個，也算聊表謝意。只是制作面具需要時間，大約需要十日，不知張兄是否趕時間？”

陳卓說不趕時間，他們約定十日之后，紅葉城南清川河畔再見。

陳卓告別王二狗師徒，經過紅葉城東南的密林時，他在那里換了衣服，提了包袱，繼續向北。

他在城外繞了半圈，從北門入城。

在城門外，陳卓看見了焦急不安的洪吉祥。

洪吉祥看到他，一步跨過來將他薅住，上下仔細打量一番。

洪吉祥見陳卓無事，臉上的急切瞬間煙消云散，改為笑嘻嘻的說道：“你怎么跟我一樣，偷著下山呢？害我擔心了一夜。”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話不太可信，洪吉祥很快又改口說：“好吧，其實我只擔心了一早上。我昨晚回去就睡了，早上才看到你留的字條。”

陳卓下山前給洪吉祥留了字條，放的位置并不是很顯眼，洪吉祥錯過也不能全怪他。

他獨自下山，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看破。

洪吉祥并沒有問陳卓干嘛去了，陳卓當然也不會說。他們簡單說了幾句話，一起入城。

入城之后，陳卓自然是去兩個鑄劍鋪，看看鋪子里這兩個月的變化。

洪吉祥則回青霜武館，向師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