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緩緩摘下兜帽,正是——卵二姐。
狼行者震撼:“你……果真要殺他?他可是你的夫君,與你同床共枕、孕育子嗣,你不應與他站在一起嗎?”
狽妖、龜妖、獐子精和穿山甲也都全神戒備地提防著。
“呵,他算什么夫君?”
卵二姐冷笑道,“他一頭豬妖貪淫成性,日夜折磨我,令我體無完膚難以下床。我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
“你們可知道我大姐是怎么死的?這豬妖半夜摸上她的床,將她淫辱至死。這仇……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她咬牙切齒,“還有,他的母彘、兄弟是怎么死的你們不知道嗎?我日夜害怕,怕被他打殺做了口中糧。”
“我要這樣的夫君有何用?”
狼行者、狽妖等面面相覷,這豬剛鬣竟然惡貫滿盈到這種地步?
藏在暗處的沙奕也不禁詫異,豬八戒犯下的業障竟然這么深?如果真如此作惡,就不怪卵二姐非要殺他了。
甚至別說卵二姐,他現在都想動手除害了。
“卵二姐,你若真的恨他,為何不早動手?”狼行者開口質疑。
卵二姐重新戴上兜帽,藏在陰影里笑道:“你們真以為這豬妖很容易殺?我若不來,你們現在已經死了。”
她的話令狼行者等悚然一驚。
然后,就見卵二姐蹲下身體,凝視豬八戒的長鼻大耳,嘆道:“你們若真當他是普通豬妖就大錯特錯了。”
“他不止一次與我吹噓過,他是天蓬元帥下界,乃是天庭的天仙,位尊權重。那釘耙就是他前世的寶貝。”
“他體內也潛藏著一股巨大的能量,會在他遇到危險時爆發出來。你們剛才若殺他,早就受到反噬死了。”
此言一出,狼行者、狽妖等嚇得連連后退。
它們完全沒想過豬剛鬣的來歷有這么大,難怪無人能制這豬妖。這么多年,就由他在福陵山里吃人殺妖。
狼行者沉聲問道:“若照你這么說,我們怎么樣才能殺死他?”
卵二姐輕笑道:“說難也不難,說不難也難。若從外面殺他,非真仙境不可。所以我才引金鈸法王到來。”
“誰知竟遇到那道真和尚壞事。”
她站起身,打量熟睡的豬八戒,“我們都不是真仙境,所以只能從內里殺他。我費盡手段調制了一副藥。”
說著她從懷里取出一只漆黑玉瓶,“這藥只要喂入他嘴里,就會刺激他體內潛藏的力量,令他爆體而亡。”
獐子精喘息道:“既然如此,我們還在等什么?快喂給他啊!”
卵二姐搖頭道:“現在還不行。這副藥既然能毒殺天仙,自然是有苛刻限制。非凌晨三刻喂下不能生效。”
“而且,得至少收集十只不同妖怪的精血淋在他身上,才能內外刺激,令他神經錯亂,徹底毀去其真靈。”
至此,狼行者、狽妖等終于明白她的意思。
“精血……我們有!”狼行者沉聲道,“現在距離凌晨三刻還有些時間,我可以從兄弟們身上搜集精血。”
“我們愿意與你聯手,殺死這頭豬妖!”
它們終于做出決定,要在今夜將豬剛鬣徹底除去。
沙奕一時糾結,總覺得豬八戒犯下滔天殺孽,確實該死。但又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卵二姐真要殺豬八戒?
可如果沒有自己的摻和,按照原著劇情發展,豬八戒就會死在金鈸法王手里嗎?答案是不會。所以有問題。
豬八戒沒有死,相反,死的是卵二姐。
“一定有哪里不對。”
沙奕思索,回顧來到福陵山見到的一幕幕,“問題究竟出在哪?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重要的線索或疑點?”
突然,他靈光一閃,思緒停在玉秀河前他與小蕓的那次對話上。
“莫非……”
沙奕隱約覺得關鍵點就在這里。
可就在這時,卵二姐轉身走進云棧洞,丟一句話在背后:“你們輕點,別吵醒他。等凌晨三刻我再過來。”
狼行者、狽妖等小聲應下。
洞窟里的燈盞自投出光芒,映照在卵二姐臉上。此時她的神情十分復雜,似帶著不舍、眷戀、釋懷和決絕。
籌謀多日,這一步終于走到近前。
豬剛鬣……要死了。
可真到了這一步,她反而覺得心里如被刀絞。她走回自己的房間,從楠木桌上取下一件半歲嬰兒的小衣裳。
那做工粗糙,樣式簡陋,簡直慘不忍睹。
但它是豬剛鬣一針一線縫制的。
那個粗獷、丑陋、愚蠢、嗜殺的家伙,原來也有細致柔情一面。
“永別了……”
卵二姐輕嘆一聲,眼里卻兀自滴下淚水,“女苑年少,莽闖天河,卻不想誤你仙途,教你隨我墮入凡間。”
“可奈何橋過,孟婆湯飲,兩百年輪回苦度,我情深不曾動搖。”
說完,她抹去眼淚。
眸光里重新恢復冷漠和決絕。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覺得眼前一暗。乾坤倒轉,天地逆旋。下一秒,就出現在一個黃沙漫天的陌生世界里。
“這里是……”
她意識到不對勁,下意識抽向腰間軟鞭,卻被一只手拍回原處。
“卵二姐,是時候與貧僧談談心了。”
一道平靜的聲音傳來。她豁然望去,只見道真和尚端坐在一張石桌前,正雙手合十,目光洞察一樣地望來。
這一瞬間,她覺得毫無秘密可言。
“你……這是什么地方?為何將我攝來,你……你想做什么?”
卵二姐驚慌道。
沙奕搖搖頭,嘆道:“女人啊,若論演技,怕是十個豬剛鬣也不如你。你既然深愛著他,為何非要殺他?”
這一句話,就讓卵二姐一顫。
她咬唇辯駁道:“我何時說過愛他?我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
她到了這一刻還想隱藏。
沙奕認真道:“你這些伎倆在我面前無用。讓我想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天蓬元帥轉世?你認識他?”
“你之所以想殺他,不是因為你想殺他,而是你想給他一個殺你的理由。卵二姐,你……為何一心求死?”
卵二姐全身直顫,猛地向后退步。
“你胡說!我何時求死了!?”
沙奕抬頭望天,嘆道:“你不必再刻意隱藏。在我這里,無人能窺探你我的談話。即便是大羅金仙也不行。”
此言一出,卵二姐驚疑不定地四下觀望一眼,終于身軀緩緩松弛,似擺脫某種負擔,但依舊警惕地縮著眸。
“你是誰?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她顫聲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