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靈蘊谷。
喀蚻部落的人重建家園,埋葬死者,安置生者。一切漸漸回到正軌。
阿祁開化靈智后,不負眾望,一直冷靜處理諸多后事,得到族老們和部落族人的認可,真正坐穩巫覡位置。
“我要走了。”
沙奕攙著阿梨走進木屋,屋里是忙于審查重建哨崗等防御工事的阿祁,和纏著繃帶尚未痊愈的黃風大圣。
“上使!您要……走?”
阿祁一下子站起身,十分不舍道,“可我們還沒有好好招待過您。阿爹生前準備的酒,還沒機會孝敬您。”
沙奕想起那個沉穩的漢子,以及大戰前夜的酒,笑道:“不,酒我已經喝過了。很香,是喀蚻獨特的烈味。”
“南贍部洲有句話,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來到喀蚻部落不過是適逢其會,如今我要去尋找福陵山的路了。”
阿祁眼角濕潤,哽咽道:“上使,一定是天神指引您到來的。”
轉而他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對了!上使,您說福陵山?在神祀儀式前,阿婆曾與我說過!”
沙奕精神一振,本以為阿婆死了就沒人知道路途了,沒想到她早有安排。他問道:“阿祁,快說說在哪?”
阿祁推開窗戶,指向谷外東南方向道:“阿婆說踏入黑河,會看見浮屠山,穿過浮屠山一直走就是福陵山。”
西游原著里記載,唐僧西行時經過烏斯藏國高老莊,遇到福陵山豬八戒,再經過浮屠山,抵達黃風嶺地界。
沙奕現在由西往東,逆著方向,正是黃風嶺到浮屠山到福陵山。
一切都對得上了!
“原來如此,看來我不算是走錯路,頂多往北偏離了一點。”沙奕高興道,“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辭別了。”
他微微頷首,以示離別。
阿梨也有些不舍:“小阿祁,等以后有空了,我們再回來看你。”
阿祁淚眼朦朧,點頭道:“嗯……上使,阿婆還有一句話。她說浮屠山有點特別,要您踏入黑河才會知道。”
沙奕心里一動,浮屠山比較特別?可浮屠山自然特別。縱觀西游記全書,它也是僅次于方寸山的神秘地界。
斜月三星洞,靈臺方寸山。這是孫悟空學藝,菩提老祖所在的地方。孫悟空離開以后,再也沒回過方寸山。
世間仙佛無數,也無人敢提。
浮屠山則是因為里面住著一個人,名叫烏巢禪師。他住在一處巢袕里,傳授唐僧《多心經》,能消世間魔障。
此外他還預言西行的未來。
“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處。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來摩耳巖,側著腳蹤步。仔細黑松林,妖狐多截路。”
“精靈滿國城,魔主盈山住。老虎坐琴堂,蒼狼為主簿。老虎坐琴堂,蒼狼為主簿。獅象盡稱王,虎豹皆作御。”
“野豬挑擔子,水怪前頭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懷嗔怒。你問那相識,他知西去路。”
孫悟空當時察覺異常,用棍去打。結果卻見蓮花萬朵,祥云千層,根本連烏巢的一縷藤都打不到。可見厲害。
他的《多心經》不僅影響了唐僧,還令孫悟空豁然開悟,在佛法上超過唐僧。乃是極其神秘莫測的大能者。
前世有人懷疑他是如來佛祖所化,來點醒唐僧的。也有人懷疑他是燃燈上古佛,來指引前路。甚至有人懷疑他是東皇太一或陸壓,乃至是菩提老祖。
荒誕離奇,毫無根據。
“那么他……此刻在浮屠山里嗎?如果說特別,究竟特別在哪里?”
沙奕十分忐忑,因為不確定這位烏巢禪師是敵是友。不過這一趟他必須要走,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底氣和思量。
既然驗證了自己不可替代,那么作為能預言西游未來、熟知其中隱秘的烏巢禪師就絕對不可能殺他。相反……
“或許能從他嘴里套出一些秘密。他也許知道彌勒佛的后四句。”
沙奕打定主意,即刻出發。阿祁和黃風大圣一路送到靈蘊谷外。
“黃風大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和尚帶著兩個徒弟途經黃風嶺,切記不要冒頭,著手下假裝為難即可。”
沙奕最后囑咐一句。
黃風大圣藏在斗笠里,手持梁木岾留下的三股鋼叉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剛想開口問,卻見沙奕只留下背影。
一人一狐一牛離去。
……
沒走多久,沙奕就望見一條黑色如墨的長河橫貫在山嶺中間。水浪滾滾從西向東流淌,河面寬闊超過百里。
“黑河!”
他終于見到了喀蚻部落口里的黑河。當初那個魯古拉就是在這里得到魔神賜福,并將羌族大祭司喚醒歸來。
“這河……竟然是黑色的?”
沙奕走到河邊探查,發現河水本身不是黑色的,而是這河底像是有某種物質能吞噬光線,造成了視覺誤差。
真是奇異的一條河。
“可是浮屠山在哪?”
沙奕抬頭遠望,只見河浪滔滔,一望無際,根本看不清對岸,也不見大山虛影,根本不像有浮屠山的模樣。
可阿祁轉述阿婆的話里,明明說只要踏入黑河,就能看見浮屠山。
“難道……非要踏進去?”
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一腳跨進河水里。河畔沒有河中央那么深,僅僅沒過他的膝蓋。沙奕下意識再望去。
只見河面波浪滾滾,依然看不見有山。
不對!
他瞳孔緊縮,一下子望向河水下方。波瀾浩蕩的黑河水面里,倒立著一座龐大、神秘、幽暗、靜寂的山巒。
“莫非……這就是浮屠山!?”
沙奕終于明白阿婆為什么說這座山特別了。它竟然倒懸于黑河下。
可是不對!唐僧西行時是怎么走進浮屠山的?他沒見過什么黑河,也沒見過倒立的山,就正常走了進去。
是時機未到,所以不顯于世嗎?
沙奕驚疑不定,然后他招呼一聲柳瑛,騎在水牛精的背上,準備掐起避水訣,向浮屠山的方向一探究竟。
可正在這時,天空掠過一抹強大氣息,瞬間鎖定河里的沙奕。
“阿彌陀佛,你可見過一只黃皮貂鼠?”一聲佛號從半空里傳來。
沙奕身軀一緊,抬頭望去。
只見一位面貌白凈、駕著祥云、眼露慈悲與威嚴的菩薩對望過來。
他全身汗毛倒豎,脊背發寒。
——靈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