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奕好奇，神祀儀式是怎么把一個人變成巫覡的？那種調用萬物本源的力量又是怎么產生的？真有天神嗎？

天神與仙佛又有什么不同？

他心念一動，搓一粒細沙變成蜜蜂飛進森林里。遠遠的，他看見阿爺一路走到森林深處，將阿祁擺放在地上。

然后，阿爺獨自返回。

蜜蜂分身趴在一旁樹上觀看。

“上仙哥哥，那位小哥哥……能度過神祀儀式嗎？”阿梨攥緊沙奕衣袖問道。她吃過阿祁的水果，舍不得他死。

格瑪禁不住落淚，失魂落魄地一直念道：“我可憐的孩子……”

梁木岾神情沉重，走到沙奕面前叩頭道：“尊貴的天神使者，您的子民斗膽詢問，阿祁……能成巫覡嗎？”

沙奕撫摸阿梨的腦袋，看一眼阿婆和部落眾人：“能不能成要看他自己。但總要相信一個奇跡，不是嗎？”

眾人想到他剛才的話。見證奇跡誕生，阿祁真的能創造奇跡嗎？

梁木岾匍匐在地，虔誠念道：“愿天神保佑阿祁，攜奇跡歸來。”

所有人的心里升起期盼，在災難來臨時，部落需要一位巫覡。

“三位長老，羅剎軍就在三十里外。無論神祀結果是什么，我們都必須做出選擇了。”阿婆沙啞著聲音道。

她這句話將所有人拉回現實。

羅剎軍乃是羯人部落，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傳聞他們行軍時從不帶軍糧，而是殺人、吃人為生。

他們是真正的人形惡魔。

三位族老憂心忡忡，向探子問道：“看清羅剎軍有多少人了嗎？”

“回長老，約有兩萬精兵。”

探子躬身道。

所有人都焦慮起來：“兩萬精兵可怎么打？我們部落加起來才一萬多人。拋開老弱婦孺，能戰的不足三千。”

“三位長老，羅剎軍是久經戰斗的惡魔，我們這種山野部落三人才能打對方一人。這一戰是必死無疑。”

“逃吧！趁現在還有時間，我們往西逃！我聽說那羯人軍隊來自趙國，意在侵占南贍部洲，遲早會離開。”

“是啊，只要我們逃得快，往西牛賀洲逃，就能延續部落希望。等過幾年羯人軍隊走了，我們再遷徙回來。”

“……”

沙奕聽到他們議論，也意識到羅剎軍的來歷了。現在正是五胡亂華的時間，堪稱華夏文明最深的一場噩夢。

五胡主要就是匈奴、鮮卑、羯、氐、羌。剛剛殺的姚文淵就是羌族的大祭司，他曾重創漢西軍，殺死趙卬。

這么推算，漢西軍就是西漢了。

當時王莽篡位建立新朝，西漢滅亡，應該就在三百年前左右。后來就是東漢、三國、兩晉，也就是現在。

西晉時，五胡亂華，禍害天下三百年。一直到隋文帝一統天下。

這就是西游前的五百年。也是安天大會期間發生在人間的慘劇。

仙佛忙著慶宴。

人間生靈涂炭。

而羯人建立的趙國，就是華夏從古到今最殘忍嗜殺的存在。他們所到之處，將女子先奸后殺，再煮為軍糧。

其國主石虎更是一等一的殘暴，號稱獵車千乘，養獸萬里，奪人妻女，十萬盈宮。其后宮佳麗沒有低于三萬過，而且都是 20歲以下的美女。

后來都城被圍，國無余糧，這三到十萬的后宮美女就都被吃掉了。

“與羯人一比，我和八戒吃掉的人真的不算什么了。”沙奕感嘆，“吃人自古存在，就算到現代也沒消失。”

最關鍵的是，道真說過，胡人拜阿依納伐為國師，那這位如來大弟子會不會就在趙國？他會不會隨軍出征？

如果阿依納伐親至，別說喀蚻部落反抗了，沙奕也得拍屁股逃命。

事情嚴重到無法想象。

“我們不能逃。”

阿婆突然說道，“羅剎軍兩萬精兵向西橫掃，絕非小事。他們也許是奉了國主命令，出來執行什么任務。”

“對付我們喀蚻部落，應該只是順手為之。我們只要能擋住他們十天半月，他們應該就會失去耐心而離開。”

她分析得不無道理，“重要的是，羯人信奉襖火教和佛陀。他們神通廣大，就怕強者隨軍，喀蚻就危險了。”

她與沙奕想到了一塊。不過超出沙奕認知的是，還有一個襖火教。

“巫覡大人，現在怎么辦？”

三位族老六神無主，周圍的族人們也慌亂不堪，全然沒有主意。

阿婆輕嘆一聲：“敵明我暗，當務之急是必須弄清楚對方有多少強者。我老了，不如就由我先去試探一番。”

她目光掃過眾人，在梁木岾、格瑪身上微停，而后望向森林里，“若是我沒能回來，而阿祁成為新巫覡。”

她明顯心生死志，“你們就奉他為指引，去尋找新的生路吧。”

三位族老全身震顫，哽咽道：“阿婆，若是沒有你，我們喀蚻部落可怎么延續？阿祁年紀還小，生死難料。如果他沒成為新巫覡，又該怎么辦啊？”

阿婆嘆道：“那就是喀蚻的命。說明天神遺棄了我們。”轉而，她向沙奕跪倒，“可我相信，天神還眷顧著我們，對嗎？”

眾人恍然醒轉，對啊，這位可是天神的使者，他也許能救部落！

沙奕看向阿婆，又看過每一個族人，說道：“神靈不會干擾凡人的選擇，命運永遠掌握在你們自己手里。”

“天神給你們的庇護，就是賜予你們勇氣、智慧、能力和希望。”

阿婆和眾人默然。神靈能將命運交還凡人手里，已是莫大恩賜。

“阿布卡恩！喀蚻必勝！”

梁木岾帶頭喊道。

一位位族人跟隨他的節奏一起喊，聲音匯聚成前所未有的希望。

“阿布卡恩！喀蚻必勝！”

在那喧囂中，阿婆招招手。從來一聲不吭、形影不離的阿爺走到她身后，跟著她離去。希望……就交給阿祁了。

“等等。”

沙奕突然叫住她，“如果你真的相信萬物有靈，那么帶上這粒沙子。它會在你絕望時，重新給予你希望。”

這是沙奕的法外法身，已經被注入他的一絲分識，隨時可以變化。

阿婆只以為這是天神的賜福，鄭重接過，而后四肢張開，跳著怪異、狀若瘋癲的巫覡舞蹈，一點點遠去。

“娘……”

直到這時，梁木岾才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