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所指，如刀劍臨身。

“狐貍！流沙神的同伴竟然是狐貍！你看她兩只尾巴，還在搖?！?

“難道上神也是妖怪？”

“噓，別瞎說，興許上神也是被這只狐貍騙了呢？我聽說狐貍最會騙人。不少話本里都有狐貍精禍國殃民。”

“……”

阿梨小小的心靈無法承受這一切。她才開啟靈智不久，雖然記得石尚死前說的“妖”“仙”等事，但從未想過自己也是妖。她甚至立志成為屠妖人。

可現(xiàn)在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妖？

世界崩塌了。

“哈哈哈！哈哈哈！”

空念猖狂大笑著。他嘗到了報復(fù)的快感，感覺到了人心的丑陋。難怪師父說這些愚民只要稍加糊弄，就能變成信徒。他們與圈里的豬羊沒什么區(qū)別。

一只腳踩在他的臉上，堵住了他的狂笑。他滿眼驚恐，嗚咽掙扎。卻見沙奕環(huán)顧一圈，眼里綻放出冷意。

人心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現(xiàn)在他只剩兩種辦法。

“老國王、小張?zhí)??！?

他開口，令全場肅靜，“我乃流沙神的化身。這位是本神座下奉茶童子，乃是靈狐點化，通人意，曉陰陽。”

他伸手撫摸阿梨腦袋，令她心安，“往后爾等但有所求，可向靈狐祈愿，她自會代表本神意志，扶危濟(jì)困?！?

說罷，他輕輕一拍阿梨。她與沙奕相處這些天，早就養(yǎng)成默契，身影一晃，變作可愛的狐貍，躍上沙奕肩頭。

眾人心神震撼，原來這是流沙神養(yǎng)的靈狐。那魁梧、威嚴(yán)的形象，肩頭坐著通曉人意的靈狐，仿佛才契合他們對神的期望。于是匍匐在地，更加虔誠。

“我等愚昧，險些沖撞了上神?！?

老國王顫顫巍巍道。

張全佑從未懷疑過，此時更是虔誠恭敬到極致：“懇請流沙神原諒我父王，寬恕不開眼的子民，許他們悔過?！?

空念耳朵可沒被堵住，不由驚恐地喊道：“不！他……不是！你們被……”臉上的腳掌用力，將他踩成了碎泥。

“起來吧?！?

沙奕不動聲色道。他之所以認(rèn)下流沙神的身份，就是為了給小狐貍一個名分。出門在外，身份都是大家給的。

以后只要這些人供奉靈狐，那她就不是妖，而是行走世間的神使。

“豹子精雖然敗了，但它跑得快，未必不會重返皇宮?！鄙侈鹊南乱痪湓捑妥尡娙梭@慌起來，這才是頭頂利劍。

“流沙神，懇請上神救我國民！”

老國王帶著眾人祈求道。

“你們隨我進(jìn)去看看?！?

沙奕踏進(jìn)御獸苑。張全佑急忙跟上去：“父王，小妹還在里面呢！”

老國王帶著人，鼓起膽量走進(jìn)御獸苑，只見原本假山曲水、黃花綠樹的院子被踐踏成廢墟，地上散落著尸骨。

“我兒……我兒……”

老國王悲從中來。這里面就有皇宮被擄走的人，也可能有他女兒。

“小妹！”

忽聽張全佑叫道。只見他撿起一座亭臺前的珠釵，“父王！您快來看！這是小妹頭上的珠釵！她也許沒死！”

老國王兩眼含淚，捧住珠釵，急求救道：“上神、上神，救救我那可憐的孩子吧！我必為您修建神祠！”

沙奕將降妖寶杖往地上一搗。

“岳瀆真官，土地祗靈——唵！”

地上很快鉆出一位土地神。他身形清矍，頭戴珠玉氈帽，身穿錦瀾繡袍，胡須、發(fā)髻都梳得整齊有序。

一看就日子過得不錯。

“是哪個喚我？”

老國王、張全佑和一眾大臣看見土地神，不由驚嘆稱奇。上神的手段真是神秘莫測，竟從地里拘出個人。

沙奕這回懶得與對方交易，直接掏出蠻雷令牌，喝問道：“土地老兒，豹子精為禍流沙國，吃人無數(shù)。你身為本地神祇，為何不思降妖，不報天庭？”

“可要本座喚五方雷將懲你？”

說著，他做出掐五雷咒的手勢。

土地神大驚失色，忙告饒道：“上仙且慢！請恕小神眼拙，不識上仙真容。實在是小神敵不過那豹子精??！”

他認(rèn)不出沙奕是卷簾大將。事實上，大部分土地都認(rèn)不出這位被貶天將。他不像孫悟空那般打得天地皆知。

“上仙，小神已經(jīng)上報過本地城隍爺，只是最近枉死得多，閻君公事繁忙，恐一時顧不上我這流沙國小地?！?

沙奕握緊降妖寶杖，也不指望他降妖：“我問你，那豹子精往哪逃去了？你可知道流沙國小公主的下落？”

老國王頓時將心提起來。

張全佑豎耳傾聽。

“上仙，小神見他往北逃去了。流沙國北境有一片險惡水澤，向來生有妖怪。小神猜測，他是去尋幫手了。”

土地神不敢糊弄，回答道，“至于流沙國的小公主……小老兒好像瞧見，被他夾在腋下，一起擄去北邊了?！?

說到這里，他眼巴巴地望向沙奕，心想上仙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太好了！小妹還沒死！”

張全佑高興道。

“上神！上神！求您救救小女！”

老國王聲淚俱下。

沙奕向外擺擺手，那土地神如蒙大赦，急忙化作一道青煙離去。

“老國王，小張?zhí)樱潜泳钕渤匀?，他既然沒吃小公主，想必是拿她有別的用處。她暫無性命之憂?！?

沙奕轉(zhuǎn)身看向他們，“今天晚了，不如休息一夜，等弄清楚水澤情況，本神再將其剪除，救出你們的公主?！?

老國王千恩萬謝，急忙安排人去收整皇宮，請沙奕和阿梨入住。

這番動靜再也遮掩不住，流沙國鬧妖的事情傳到百姓耳里。他們驚駭于豹子精的兇殘，感恩流沙神及時出手。

一時間舉國供奉，設(shè)祠立像。

神像樣貌就是依照身穿鶴黃氅、手持無名神杖、肩坐靈狐打造。

原本的佛像、寺廟被推倒。

……

“上神，這是黑死澤的資料。”

張全佑走進(jìn)沙神宮，將整理好的獸皮書冊遞上，“黑死澤出現(xiàn)在兩千多年前，那時候流沙國還是一片沃土?！?

“古老的記載里，有洪水降世，淹沒了一切。后來洪水退去，經(jīng)年無雨，漸漸誕生了流沙。唯有黑死澤積蓄的一片洼地，形成水澤，活過無數(shù)先輩?！?

“后來黑死澤逐漸變得陰森可怖，常有吃人等怪事發(fā)生，就被附近諸國列為禁地，再也沒什么人敢靠近?！?

說完，他憂心忡忡，“上神，這黑死澤里怕是藏著不少妖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