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妖又往西北走上十里地,才見到流沙城。城里熱鬧繁華,有穿番邦服飾的商旅,也有聚集吆喝的攤販。
有挑擔的,有吹火的,有牽駱駝的,有騎駿馬的。絲綢布匹、香料珠寶擺置,人們摘下氈帽、粗著嗓子交談。
“皇宮的消息被父王封鎖了,百姓們暫時還不知道。”張全佑低聲解釋,“我常年在深宮養病,他們認不出。”
很快,來到一處別院。
“我們搬出皇宮后,在這里居住。”張全佑領著沙奕、阿梨進去,“我先帶您見父王,然后再去皇宮除妖。”
此時沙奕和小狐貍已經換了一身裝束。沙奕戴一頂皮帽,穿著別致帶羽毛、繡花紋的黑色長衣,腳踏皮靴。
鶴黃氅不舍得丟,依舊披著。
小狐貍則穿著斑斕兒童裙,上面繡滿精美花紋,邊緣鑲嵌流蘇等掛飾,手腕戴上鈴鐺手鏈,宛如番國小公主。
“父王,兒臣回來了!”
沙奕進入別院主殿,見到流沙國的國王。他蓄著絡腮胡子,年齡約莫六十,此時殿內聚集不少大臣和和尚。
隨著張全佑行禮,老國王激動地上前扶起他:“我兒,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說去東土尋找救王國的人嗎?”
“父王……”
張全佑淚眼婆娑,旋即讓出一旁的沙奕,介紹道,“孩兒已經找到了救王國的人,這位就是流沙……”
他想起沙奕交代,忙又改口,“這位就是孩兒尋來的英雄,他名叫沙奕,乃是得道全真,有降妖伏魔之能。”
“得道全真?”
老國王還沒打量清楚沙奕的情況,就聽背后傳來嗤笑,“王上,您可別被他騙了!貧僧見過不少道士,要么仙風道骨,要么法袍桃劍,哪有他這般?”
“形容兇煞,身高體大,既無道袍,也無法劍。依我看就是一個使蠻力的凡人。您指望他剪除御獸苑妖王?”
沙奕循聲望去,發現是坐在前堂的兩名和尚。其中一人身材稀瘦,胸口掛著念珠,一邊搓動,一邊面露不善。
“空念師兄說得是!”
另一名和尚黝黑體胖,翻眼附和道,“王上,我等都是從車遲國智淵寺來的高僧,豈會騙你?這除妖一事極其兇險,您還是交給我們去辦吧!”
老國王面露尷尬,向張全佑解釋道:“我兒啊,朕剛許諾誰若能除妖,就讓他做流沙國的國師,享親王待遇。若為方外人,朕則敕命建寺修觀!”
“兩位高僧已經應下除妖一事,你再尋這位來……恐怕多有不便。”
他明顯更信任兩位和尚。
張全佑頓時急了,扯住老國王道:“父王,這位可是流沙……”
沙奕按住了他的肩膀,搖頭道:“小張太子,既然王上已經有安排,那就讓兩位高僧除妖吧,沙某旁觀就是。”
他正好想借這兩個和尚的手試探豹子精的底細。那天豹子精吃道真時,忌憚流沙河里的封禁,并沒對他出手。
但氈帽土地說它已經凝結妖丹,修為比他高。這謹慎總比莽撞好。
“這……”
張全佑見他開口,只好遵從,“父王,就請兩位高僧除妖吧。”
老國王喜道:“我兒辛苦了,先帶他們入席吃食。待會兒兩位高僧去除妖,朕領你們一起去觀摩妖孽伏誅!”
沙奕頷首,沒說什么。
張全佑露出歉意的笑容,領他和小狐貍坐下。流沙國不算貧窮,自有八珍玉食伺候。兩人頓時眼放光芒。
沙奕手撕大肉,直入口牙。小狐貍滿手沾油,吃得肚皮圓滾滾。
“真是沒見過世面。”
空念和尚搖頭直嘆,“阿彌陀佛,王上,您就忍他騙吃騙喝?”
老國王猶豫道:“畢竟是我兒請回來的,容他吃些肉也無妨。”
張全佑不服,懟道:“空念大師!他可不是騙吃騙喝!待會兒您若是降不住妖魔,還得求他救您性命呢!”
空念頓時瞥他一眼:“小三太子,看來不讓您見識下貧僧的手段,您就要小瞧我智淵寺了。王上,去降妖吧!”
“貧僧絕無向他求救的可能!”
說完,他領著師弟空經離席。
老國王見狀,呵斥道:“我兒,切不可再胡說!否則我流沙國百姓日少一人,豈不早晚要亡國?還不請罪?”
張全佑堵得慌,想到流沙國的危機,屈辱道:“大師,請恕我胡言。”
空念兩人宣一聲佛號,直奔皇宮方向。沙奕將兩碟肉打包裝起,又塞緊小狐貍的尾巴,才追上流沙國諸人。
空經和尚回頭瞧見他的動作,更是不屑:“好吃懶做,慌騙成性,真是令人不齒。竟敢妄言降妖伏魔?”
他看向張全佑,“三太子,你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莫被騙了。”
張全佑氣得直咬牙,想沖上前理論,卻被沙奕拉住,搖頭制止。
“上神,他們實在欺人太甚!”
他低聲抱怨道,“真是有眼不識真神,竟然還敢妄稱是高僧。”
沙奕拉著阿梨笑道:“但教人間妖邪盡,何須介懷屠妖人。”
張全佑心神巨震,格局,這才是上神的格局,他拍馬也趕不上。
“是我愚昧了。”
他低聲嘆息,恭敬到極致。
小狐貍卻暗想:“妖邪……是什么?阿梨以后也要做……屠妖人。”
眾人來到皇宮前,金碧輝煌的宮殿此時冷冷清清。他們在空念的帶領下,直入宮廷,很快來到一座苑前。
“空念大師,這里就是御獸苑。”
老國王面露憂慮地望向前方,那里濃霧籠罩,根本看不清內景,“還望兩位高僧出手救出小女,剪除妖邪。”
張全佑也攥緊拳,望向御獸苑,低聲道:“希望小妹還活著……”
“阿彌陀佛,降妖除魔乃是貧僧本分。請王上稍坐,我去去就來。”
空念取下頸部念珠笑道。隨即他與空經和尚一起打開苑門進去。
“上神,您說他們行嗎?”
張全佑心情忐忑。
沙奕打量一眼御獸苑。這團濃霧就是豹子精的手段,能夠遮掩視線,便于它在霧里自由來去,隨時發動偷襲。
“應該行吧。”
他嘴上說著,卻自搖搖頭。
“啊——”
苑里突然響起慘叫。
外面的人心里咯噔一下,有大臣說道:“陛下,空念、空經兩位大師不會……不敵吧?我們要么回去等?”
老國王搖頭,說道:“朕乃一國之君,皇后死于近前,皇女被其擄走。朕豈可一退再退?今日無論如何……”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一件物事自濃霧里射出,骨碌碌滾到腳前。
這是……空經的腦袋!
老國王脊背發寒,下一瞬就見空念和尚滿身是血地撲出御獸苑,嘴里凄厲喊道:“救命!救命!王上救我!”
他在地上攀爬,兩條手臂只剩下半截,血流如注,如蛆般扭動。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