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被石尚借白玉飛劍揍過一頓的土地神黃太行。
“你是新來的土地公?”
沙奕蹙眉。
“不敢。”
黃太行連忙擺手,“小神原是隔壁平陽地的土地公。城隍說石尚壽盡,暫不設(shè)新神繼任,因此著我代管此處。”
原來是把兩塊地盤都給他管理了。黃太行暗自嘀咕,真是天上掉餡餅。那石尚一直欺我,如今總算報應(yīng)了。
“石尚?與我說說他的事。”
沙奕問道。
土地老兒原來叫石尚。
黃太行頓時尷尬,他與石尚不對付,哪里知道太多事,正要開口胡編,就聽背后傳來聲響,是土地婆到了。
“上仙,讓小神來講吧。”
土地婆躬身道。她蒼老的身軀顫顫巍巍,眉頭藏著一抹悲傷。
沙奕頷首,只聽她娓娓道來。
500年前,石尚還沒成土地神的時候,她就認(rèn)識了。那時候石尚還是只小妖怪,有次受傷,她用錦帕包扎過。
后來遇到真修搜寶,她又幫忙藏起石尚真身,助他度過多次劫難。后來,石尚當(dāng)上土地神,反而來往漸少。
如今,已是隔世。
小狐貍不知道什么時候醒轉(zhuǎn),迷迷糊糊聽了大半。等到土地婆講完,又見她到石尚墓前鞠躬祭祀,灑上花水。
黃太行一臉難看。
“呲——呲——”
小狐貍認(rèn)出他,沖著他齜牙咧嘴。她雖成人形,難改原身習(xí)慣。這個壞老頭常欺負(fù)土地爺爺,絕不可原諒。
沙奕眉頭一挑,驀然散發(fā)威壓,將黃太行壓倒在地:“既是代管,當(dāng)知道這流沙界由我說了算。跪下說話。”
黃太行冷汗淋漓,跪在地上,告饒道:“上仙饒命!小神絕不敢冒犯,以后自當(dāng)聽您號令,聽?wèi){您差遣!”
小狐貍對沙奕露出感激。
沙奕上前在墓碑上刻下“流沙界土地神石尚之墓”,目光掃過土地婆:“他壽盡之后,與孤拐和錦帕同眠。”
土地婆不禁簌簌落淚,許久才收斂情緒,向黃太行屈身行禮。
黃太行剛想發(fā)怒,就聽沙奕說道:“以后,你須善待此墓,定期灑掃,否則我定捉你神魂,煉于燈臺之上。”
他全身一個激靈,急忙磕頭:“小神遵命,以后這墓由婆子打理。”
他十分后悔過來拜會了,簡直是羊入虎口。他暗想,不是說這位上仙被困在流沙河里嗎,如今怎么出來了?
“既然見我,且去見真身。”沙奕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突然說道。
黃太行有點(diǎn)懵:“真身?”
沙奕抱起小狐貍往回走:“流沙河底,飛劍之下,黑山之前。”
黃太行醒悟,急忙去追,卻聽沙奕的聲音森然:“誰讓你起來了?”
他脊背發(fā)寒,連忙又跪在地上,然后用雙膝挪移,一路跪到河畔。
沙奕立在碑前,望向下方。黃太行以神光明目,立即望見河底黑山前、飛劍下還有一位沙奕,正被鎮(zhèn)壓著。
原來自己剛剛見的是化身。
“上仙!”
他急忙向河底磕頭行禮。那被困在黑山前的魁梧身影向外屏手。
“行了,你自去罷。”
河畔的沙奕說道。
黃太行如蒙大赦,急忙起身鞠躬:“多謝上仙寬宏,小神拜別。”
然后,他才化作黃煙逃離。
“仙……仙!”
小狐貍學(xué)著人的話叫道。
“你不用叫我上仙。”沙奕蹲下身,揉一揉她的小腦袋,“對了,還沒給你取名字。你是貍紅色,又是狐貍。”
“長得還這么福氣。”
“以后,你就叫阿梨吧。記住,是沙梨的梨,不是狐貍的貍。”
小狐貍昂著腦袋,在沙奕手心蹭一蹭,眨動一雙大眼睛叫喚。
“梨……阿梨……梨。”
“對了,阿梨。叫我義父,啊不,叫我義兄。算了,你叫哥哥吧。”
沙奕揉著腦袋道。這身份都是他人給的,自己是什么不重要。
“上、仙、哥、哥。”
小狐貍辨認(rèn)道。
沙奕望向河底,等了三天終于等到當(dāng)?shù)爻勤虻姆磻?yīng),也用【身外身法】唬住了黃太行。是時候去做一件事了。
最近他也想明白了。按照時間推算,孫悟空大鬧天宮是200年前,距離西天取經(jīng)還有300年。此時正值安天大會,如來佛祖和天庭都在忙于宴會慶祝。
眾仙無暇他顧。
反而是他最安全的時候。
沙奕感慨道:“難怪這五百年會有五胡亂華,人間如同煉獄。”
現(xiàn)在他只要解決巡查靈官,就能安享兩三百年,等到唐僧西行。
沙奕用符袋裝滿細(xì)沙,重新搓一粒沙變成被鎮(zhèn)壓的沙奕,又搓一粒沙變成黑山,再搓一粒沙變成白玉飛劍。
他檢查一遍,布置妥當(dāng)。
然后將真正的降妖寶杖用陸沉的道袍包裹起來,將白玉飛劍收入桃木劍鞘里。他抱起阿梨,登岸向西行去。
“豹子精,希望你還沒死。”
沙奕摩挲胸口的骷髏頭。這個傻和尚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看在他為自己擋劍的份上,就不能讓他白死。
況且那個豹子精還嘲諷自己。
……
車遲國,三仙觀。
這座道觀不大,只有三十米方圓,觀內(nèi)設(shè)有主殿、香房、鐘樓。
門前刻著一副對聯(lián):
“雨順風(fēng)調(diào),愿祝天尊無量法。云開日朗,誠祈地祇有靈恩。”
一名弟子急匆匆走進(jìn)主殿。殿內(nèi)端坐三清神像,中間是元始天尊,左邊是靈寶道君,右邊是太上老君。兩側(cè)擺放花瓶燭臺,四壁懸掛字畫功德。
三名有道全真正在做晚課,宣讀《消災(zāi)懺》,誦念《道德經(jīng)》。
那場景——揚(yáng)塵幾度傳令符,禱告三聲皆俯伏。咒水發(fā)檄,燭焰飄搖沖上界;查罡布斗,香煙馥郁透清霄。
為首的正是陸沉的大師父玉燾真人,他回頭斥責(zé):“何事驚慌?”
三人轉(zhuǎn)身露出樣貌,俱都頭戴星冠,身披道袍,足踏云頭履,腰系熟絲絳,約有四十歲上下,顯得仙風(fēng)道骨。
闖殿的弟子一見,不懼反哭道:“師父!大師兄的魂燈滅了!”
三仙大驚:“你說什么!?”
那弟子取來魂燈。這魂燈曾留下陸沉的一絲靈識,人在靈在,人滅靈消。靈不消,則燈常明。可如今燈滅了。
“陸沉……死了。”
他們俱都悲慟。這陸沉打小聰慧,天資出眾,頗受三仙喜愛。兩年前晉升沖虛境,離觀歷練,只等回來結(jié)丹。
金丹若成,就得無邊大道。除去天降三災(zāi),壽命能延長到兩千年。
他們本打算將陸沉培養(yǎng)成接班人,以后帶領(lǐng)三仙觀發(fā)展壯大。沒想到他現(xiàn)在突然死了,真是天妒他三仙觀。
“師兄別急,請待貧道查一下兇手是誰。”二仙師玉邕真人說道。他取出符水,念念有詞,灑在魂燈上面。
那燈火驟然亮起,如回光返照。
光里倒映出一個兇煞魁梧的男子手持鎖魂鉤,一鉤砸碎陸沉腦袋。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