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申府舊事
- 箭射周天子
- 水云清
- 2700字
- 2025-06-18 17:31:03
如果刺殺申侯的“先王舊人”這個傳聞,真的與叔父姬呂當年的舊部有關。
那么,無論叔父是否知情,甚至無論此事真假。
在申國和周天子的眼中,他姬陶,以及他背后的鄭國宗室,都已經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姜無布下的天羅地網,看似是防刺客,實則早已將他鎖定為獵物。
他現在若有任何異動,都可能被對方以“剿滅叛逆”的名義,當場格殺,甚至都無需經過周天子!
“國君!”阿磊和蔡足看著姬陶慘白的臉色,都緊張地圍了上來。
姬陶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強迫自己從那巨大的恐懼中掙扎出來,腦中飛速地運轉。
絕不能坐以待斃!
也絕不能就此放棄!
越是危險,越是說明申府之內暗流洶涌,也越是說明,申府一定有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他必須要想辦法,再見鄧曼一面,至少要確認她的安危。
他看著蔡足,聲音因壓抑著巨大的情緒而顯得有些沙啞。
“直接傳遞消息的路,確實被堵死了?!?
“看來,”他的指節在案幾上重重一叩,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我們得換個更精妙的法子,陪他們好好玩一玩了?!?
“強闖是下策,既然我們進不去,就讓‘自己人’把東西送進去。”
蔡足的眼睛瞬間一亮:“國君英明!我們控制住藥材的源頭!”
計策一定,蔡足便再次行動起來。
這一次,他除了讓阿磊安排一些守衛假扮獵戶進城賣野貨盯著申府外,而是傳向為申府供應藥材的各大藥鋪。
他喬裝成一個藥商,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在洛邑最大的幾家藥鋪里“采辦”,實則是觀察和等待。
終于,在一家名為“百草堂”的藥鋪里,他摸清了門道。
這家藥鋪規模中等,但因藥材地道而備受申府信任,幾乎包辦了靜心閣一半以上的珍稀藥材供應。
他還發現,百草堂的掌柜正為缺少幾味來自南方的珍稀藥草而發愁。
時機已到。
于是蔡足化身為一名來自楚地的富商管事,帶著幾株鄭國獨有的珍稀藥草(這得益于姬陶的現代知識),高調拜訪了百草堂。
他向掌柜提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合作方案:他可以長期、穩定地提供這些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珍稀藥材,條件是他的“東家”要入股百草堂,并且,日后由百草堂送往申府的藥材中,偶爾需要“夾帶一些東家私人的小物件”。
藥鋪掌柜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幾乎沒有過多猶豫,便同意了合作。
一個穩定而隱秘的渠道,就此建立。
他將那封藏在“通草”里的錦書,混在一批名貴的藥材中,由藥童“名正言-順”地送入申府藥房,最終送往靜心閣。
蔡足完成與藥鋪掌柜合作后,已過響午時分,肚子有些餓了,就到一家街邊的小食店吃碗面食,在等上面食時,蔡足用眼環視了一下四周,見鄰桌幾個看似是申府的雜役和廚役,正借著酒勁,壓低聲音抱怨。
只聽其中一個說道:“憑什么那個姜無掌管申府后,就經常克扣我們的工錢!”,然后隨口罵了一句國罵。
另一個立刻緊張地碰了碰他:“小聲點!你不要命了!誰不知道他現在是府里的大紅人!”
“他可是咱們鄭國來的武姜夫人的親弟弟!有武姜夫人這層關系在,申太后就算心里不親,面子上也得扶持他??!”
先一人喝了口酒,不忿道:“我就是不服!他再有太后撐腰,不也還是個庶子!”
“咱們申國真正的嫡長子,是當今申太后那位同母的親弟弟,申苻公子!那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噓——!”同伴嚇得臉都白了,“申苻公子這個名字,可是府里的禁忌,提都不能提!”
“我怕什么!”那醉漢膽子大了,“當年老侯爺要聯合犬戎攻打鎬京,滿朝文武,只有申苻公子敢站出來,說此舉有違道義,必將成為千古罪人,苦勸老侯爺和他親姐姐申太后?!?
“結果呢?就因為這個,姐弟反目,申苻公子被老侯爺廢了世子之位,流放了出去!”
“現在申太后可不就得倚仗著姜無他們這一支,來保住申氏在王都的權勢了么!”
另一人嘆了口氣:“唉,聽說那位申苻公子后來還跟了西邊的周攜王,兵敗后就不知所蹤了...真是可惜了,那才是真正有骨氣的公子啊...”
蔡足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心中卻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如此!
原來申國之內,還隱藏著如此巨大的“嫡庶之爭”的隱患!
姜無名不正言不順,他加強戒備,不僅僅是防備未知的刺客,更是在防備那個不知所蹤的、真正的嫡長子——申苻!
這個情報,太過重要了!
蔡足端起面前那碗渾濁的劣酒,一飲而盡,借此掩飾自己內心的震動。
他知道,這些酒后吐真言的雜役,是了解申府內情的最佳來源。
他不能就此罷手,必須再多探聽一些。
蔡足臉上堆起憨厚的笑容,主動湊到鄰桌,又為那幾個醉漢要了一壺好酒。
“幾位大哥,小弟也是剛來洛邑,聽你們一席話,真是長見識了!”
“沒想到這申侯府里,還有這等曲折?!?
那幾個雜役見有人請酒,又喜歡聽他們吹噓,更是來了興致,話匣子徹底打開。
蔡足趁機將話題引向了靜心閣。
“說起來,那位能為申侯續命的鄧神醫祖孫,想必在府上地位尊崇吧?那位姜無世子,對他們如何?”
提到這個,先前那個不忿的醉漢,更是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一種神秘又輕蔑的表情。
“何止是尊崇!我們那位姜無世子,對鄧老先生是客客氣氣,對他那位孫女鄧姑娘,那叫一個殷勤!”
“隔三差五就往靜心閣送些珍奇異寶、綾羅綢緞,噓寒問暖,那眼神……嘖嘖,恨不得黏在人家姑娘身上!”
另一個雜役也補充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世子是看上那位鄧姑娘了,怕是早就有心想納為妾室了。”
“可惜啊,”那醉漢一拍大腿,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地說道。
“那鄧老先生是個硬骨頭,油鹽不進。世子明示暗示了好幾次,都被鄧老先生用‘小女需專心侍奉侯爺湯藥,無暇他顧’給硬邦邦地擋回來了?!?
“世子雖惱火得很,但眼下還指望著鄧老先生救他父親的命,也只好暫時作罷,無可奈何!”
蔡足聽到這里,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
他現在徹底明白了。
姜無在靜心閣外布下天羅地網,明面上是防刺客、實防申苻嫡長子或最深層的,恐怕還是出于一個男人的占有欲,他是在防備任何可能接近鄧曼的潛在情敵!
自家國君的這一次“鴻雁傳書”,簡直就是直接往刀口上撞!
其兇險程度,比他最初預想的,還要高上十倍!
蔡足強壓下立刻回去稟報的沖動,他知道,國君還在焦急地等待著他完成送信的任務。
他必須先將錦條送到,才能回去。
藥童將藥材送入申府后,蔡足的心便一直懸著。
他在百草堂內,以“監看藥材”為名,實則是在焦急地等待那個藥童再次出來采辦。
他無法判斷,鄧姑娘是否能發現那藏在通草中的錦條,發現了,又是否會回應。
這一等,便是整整一日。
期間,他從藥鋪學徒的口中,聽到了更多關于申府的傳聞,但他最關心的,還是那個藥童。
直到第二日午后,那個熟悉的身影,才再次出現在百草堂的門口。
蔡足立刻迎了上去,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小哥,昨日送去的那些‘珍稀藥材’,府上的貴人可還滿意?可有什么話讓你帶出來?”
藥童卻是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滿意是滿意,鄧姑娘還賞了我幾枚錢呢?!?
“只是……她只是收了藥材,道了聲謝,別的什么也沒說,也沒有任何東西交給我帶出來啊?!?
蔡足的心瞬間沉入谷底,如同墜入了冰窖。
石沉大海,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