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神間，金光散盡，再抬眼老道已經消失不見。

云靄盤腿坐直，單手托著下顎，滿臉愁容，“做啥的您都沒說，忒不負責任了。”

仿佛是為了回答她心中的疑惑，晴朗的天空轉眼間直降一道帶紫的雷電，將破觀里的石雕神像擊了個粉碎。

坐在神像旁邊的人頭皮都豎了起來，受驚過度像一只炸了毛的小貓。

但奇怪的是，神像雖然碎得很徹底，卻一塊碎片都不沾身。

這等怪異之事，莫非天道是在提醒她，舊神隕落，新神更替？

“那我是不是也擁有了神力，可以上天入地，七十二般變化。”

心里美滋滋的云靄不由得笑出了聲，一通操作下來，結果發現除了力氣大了些，再沒有其他特殊之處，那顆躁動的心便熄火了。

“這座神觀原先供奉的是什么神來著？”

借住在此，為表謝意，她經常用乞討到的銀錢買些劣等的香，每日三炷，誠心祭拜。

但她真的不知道破觀里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于是，為了弄清楚到底接了份什么工作，云靄收拾收拾出了門。

然而……

“您說城郊那頭的神觀是蹴鞠神觀！”云靄驚道。

“是啊，老早就荒廢了，也是念著祂曾經的好，我們這里的才留到現在，嘖嘖，聽說其他縣城的……”

老嫗把剝了一半的玉米放回簸箕，做了個推的手勢，然后搖頭嘆息。

“小伙子要是想拜神，到別處去吧。”

世人供奉神明向來如此，你有用，就供著，沒用，便摧毀。

云靄按了按太陽穴，腦殼疼。

拜什么神，她現在就是那倒霉的蹴鞠之神。

大堯王朝開國皇帝極力推行一項名為足球的運動，各州府縣衙每年都會舉辦比賽，篩選合格的隊伍晉級去參加四年一屆的全國足球盛典。

自此，整整過去了十二年，曾經風頭無兩的蹴鞠比賽就這樣逐漸被取代。

所以，蹴鞠都沒有了，哪來的香火。

如喪考妣的云靄無奈望青天，她這是接了一塊燙手山芋啊！

蹴鞠見人玩過，足球卻從未接觸。

每日都在溫飽線上掙扎，哪有閑情逸致關心這個。

“唉，無論如何都要進城一趟了。”

可是身上沒錢，這些天城里有足球賽事，縣衙頒布了新告示：凡進城者，成人五個銅板，小兒兩個。

往年，云靄只能乖乖呆在破觀，餓了就找點野菜充饑。

“聽說趙家莊子要修房，缺錢可以去試試。”老嫗看云靄順眼，好心給指了一條路。

“多謝。”

云靄心下大喜，恭恭敬敬向老嫗行了個不太標準的書生之禮，是她看戲時學來的。

……

來找工作的漢子很多，排成隊接受管事的挑選。

“你，說的就是你，瘦瘦小小那個，湊什么熱鬧，趕緊回去。”管事的指著云靄，滿臉嫌棄。

云靄笑得那個諂媚，“苦力活兒您請我絕對劃算。”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她一下把一旁裝滿水的大水缸舉起來，還輕輕松松走了一圈。

看得人瞠目結舌。

“請我一個，至少頂兩，不，三個人工。”她先伸出兩根手指，想了想，又多加了一根。

其他來應聘的漢子見狀，表情皆由震驚轉為憤怒。

你小子不講武德。

管事的可不管這些，少請一人就能省下一份錢，那錢最后都是進入他口袋的。

隨即拍板和顏悅色的拍了拍云靄的肩膀，“就你了，好好干。”

然而才認真干了一天活兒的人，第二日便要請假，理由是家里老頭摔斷腿急需進城就醫。

十里八鄉都知道，趙家乃仁善之家，管事的不能給主家抹黑，狠狠瞪著云靄，“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好的好的，多謝李管事，您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啊！”邊說邊把剛到手的十五個銅板拿出五個，愁眉苦臉的又放回去三個，將兩個銅板塞到李管事手中。

李管事靜靜的目睹全過程，嘴角直抽抽。

“滾滾滾，老子缺你這三瓜兩棗，趕緊處理好家里的事，若因你誤了工期，老子扒了你的皮。”

云靄穩穩接住丟回來的兩個銅板，笑容都真摯了許多，鄭重向李管事保證后，懷揣第一筆親手賺的巨款，意氣風發的進了城。

“丁字號6區12排站票也要十個銅板！”云靄不可置信，捏著銅板的手緊了緊。

售票的男人輕蔑冷哼，不耐煩的催促，“要不要，要就趕緊掏錢，舍不得就滾，死窮鬼。”

“要，怎么不要，看好咯，一個，兩個……”云靄和藹可親的拿出銅板，一個一個的數，每數一個便加一份力道拍在桌面上。

而先前氣焰囂張的人，心也跟著一下一下的顫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特別精彩。

圍觀的群眾見此場景，紛紛覺得解氣，痛快。

他們是比不上高門大戶或者地主商賈，但他們也是實實在在喜歡這項運動。

然而花錢進場觀看，還要遭受這些看門的白眼，諷刺，簡直可惡。

待到最后一枚銅板數完，轟的一聲，售票的桌子終于承受不住，裂開，散成一堆木塊。

“你，你……”

云靄懶得理會狗仗人勢的家伙，拿了自己的票據，昂首挺胸走進演播院。

平民是沒有資格去看現場的，一是沒有銀錢，二是沒有身份。

尋到丁字號投影廳，入眼便可看到正中央那塊長方形場地，四個角立著雕花石柱，頂端鑲嵌著投影石，實時投放蒼滎學院對戰天云學院的比賽盛況。

據說，如此神跡叫全息投影，大堯開國皇帝所發明建造。

云靄驚嘆之余，趕緊拿出準備好的木炭，邊聽解說邊在破舊的衣服上寫寫畫畫，她認的字不多，但有一套自己的記錄方法。

可再仔細看，認真聽，沒有基礎仍是一頭霧水。

唯一理解的是，身為門衛，是球門的最后一道防線，無論無何也不能讓對方射的球入門。

“唉，又丟球了。天云，振作起來啊！”

投影廳內山呼海嘯，場面呈現一邊倒，12:0，天云簡直是被蒼滎壓著打。

蒼滎的人攔截，斷球，傳球配合默契，甚至帶球過人都是一絕，天云攔都攔不住。

也不能說天云菜，要不然也進不了16強，奈何蒼滎更技高一籌。

“戚鋒攔住他，攔住他，哎呀，怎么還自己把自己絆倒。”說話的觀眾懊惱的拍著大腿，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蒼滎的10號繞過戚鋒，帶球沖到天云禁區，起腳，射門。

天云門衛猜中了球路，奮力一撲，手是碰到了球卻沒有用，球速太快，力道過猛，門衛非但接不住，反而震傷了手腕。

這已經是第三個替補門衛受傷，天云不得不喊了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