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拽了兩下,卻發現這黑驢的身子暗暗在跟自己較著勁,抬眼望去,只見黑驢的那雙獸眼此刻無比迷離,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回憶起了什么美好的記憶,竟不愿醒來!
“娘的!”
周老見狀忍不住罵了一聲,又抬起帶著一道黑紫色勒痕的脖頸望了望天,老臉上猶豫之色一閃而逝,卻還是奮力捧起了黑壇子,快步來到樹下,便要再次做法。
若是尋常情況,周老便也不管了,可這突兀照下的光束看起來要比這周遭的鬼氣還邪性,又想到那可能隱藏在姜勁體內的機緣,還是選擇了拼命相幫。
可剛把紅布腰帶再次綁到樹梢,還未上壇,便聽得身后傳出‘咔吧’一聲脆響,回過頭,卻見原本正快速作畫的賈瞎子此時已經呆立原地,而手中的毛筆此時已經斷成了兩截,只留下那貼在黑驢身上,只作成一半的畫卷。
“法被破了?”
來不及反應,卻見一旁端坐的姜勁體內忽的又鉆出了好幾股陰氣,那陰氣離體之后,在空中稍作盤旋,便齊齊朝面色驚疑的賈瞎子飛去,周老見狀心有所感,急忙低頭不敢再看。
那幾股陰氣朝賈瞎子奔襲而去,穿過其身體后,便倏忽間消散無蹤,而周圍一直圍繞著眾人的黑霧,也隨之散開。
賈瞎子這陰風直接掀翻在地,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指著姜勁,嘴里不斷發出意味不明的驚呼。
與此同時,一直閉眼入定的姜勁,也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面無表情的望向從天穹中投下的那束光。
而那光束似乎也若有所感,看著毫無變化,但那股窺探之意也不知何時已經消散。
隨著這怪異的感覺消散,這方天地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恢復如常,就連一旁的周老也低低的吁了口氣,心里松快了不少。
只有那一直抬頭迎著光束的黑驢,此刻幡然醒轉,砸吧砸吧嘴,驢臉上掛滿了意猶未盡。
見那光束消失,姜勁又低頭打量了下臉色被勒的還有些發紫,此時正欣喜的望著自己的周老與跌坐在地指著自己,張著淌血的嘴巴不斷驚叫的賈瞎子,心里也已經把方才所生之事猜了個大概。
便站起了身,來到那賈瞎子身邊,朝那已經落在地上的黃絹望了過去。
只見這黃娟上被賈瞎子噴出的精血染得一片通紅,又被賈瞎子拿著毛筆一頓涂抹,顯得凌亂不堪,辨別不不出賈瞎子所畫之物。
可姜勁一望之下頓時認出這畫畫的正是自己識海中的紅霧,甚至連隱在紅霧中的鐘馗帝君都已經畫出了輪廓!
誰能料到這陰惻惻的賈瞎子看著癡傻古怪,法子竟如此邪性,若是再給他一些時間,恐怕連自己識海中的畫卷,便也要被他畫出!
姜勁心里暗自吃驚,面色卻古波不驚,盯著此時已經安靜下來,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一臉驚懼的賈瞎子,眼睛微瞇。
“這畫究竟是因為筆斷了所以未作完,還是因為要作成所以筆才斷了?”
到底是那種情況姜勁不知,他只知道賈瞎子此刻距離自己腦海中一直深深藏著的秘密只有一步之遙。
想到這,姜勁驚懼之余,心里也不禁有些疑惑,不說別的,單論這斬鬼劍與吞鬼神通,便證明了這古卷背后肯定有極大的因果機緣。
更別提自己也是靠著這古卷魂穿而來的,有如此驚天威能的東西,怎么看也不像是賈瞎子這種實力的人能夠探知的,便是那副住持,貿然探尋下也壓根沒得到便宜。
之所以會這樣,恐怕是方才那道從天穹投下的古怪視線幫的大忙。
若是如此,若是留著這能與其溝通的賈瞎子,豈不是個禍害?
一旁的周老見姜勁面無表情的盯著賈瞎子,眉眼間隱隱有殺機隱現,面色一變,尋思半天,還是沒忍住賠笑著說道:
“侍郎大人,方才所生之事,都是小老的錯,還望大人恕罪。”
“這賈瞎子是我的一位老友,雖行事瘋癲了些,但人是不錯的,大人不必多慮,小老愿為其做保。”
“你做保?”
姜勁聞言不動聲色的望向周老,目光如炬。
平日里姜勁向來對周老禮遇有加,若非如此,周老也不會挺身相救,但此番見其冷著臉望了過來,自己背后竟沒來由的感受到一股股寒氣,心里隱隱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這侍郎打入定之后便與之前有了些許不同,但又想不清楚是哪里不同。
也只能硬著頭皮貓腰撿起黃絹說道:
“是的,侍郎大人放寬心,這黃娟上的畫凌亂不堪,根本瞧不出畫的是什么。”
說完,周老便將那染著血的黃絹一把撕了個粉碎,又指著地上的賈瞎子說道:
“況且現在這賈瞎子已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再加上這瘋癲的頭腦,便是知道什么,恐怕也露不出去了。”
姜勁又沉默著站了會兒,一句話沒說,轉身扛起王二虎與小女孩,朝著平樂坊對面的一條巷子走了過去。
倒不是這周老所言真的打消了自己的顧慮,畢竟假如自己方才在識海中見到的情形真如自己所猜想的一般,那這古卷絕對是莫大的機緣,同時也牽扯到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得知的秘密。
而這賈瞎子,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解開這秘密的線頭。
見姜勁轉頭,周老登時如獲大赦,忙將地上的賈瞎子扶起,又猛踹了一腳還在回味的黑驢,而后將瞎子放到黑驢身上,自己則牽著驢跟在姜勁后面走進了巷子。
行了一陣,姜勁在一處宅子處停下了腳步,抬眼望去。
只見這宅子此刻宅門緊閉,門上掛著塊木牌,上面刻著一個王字,便認出此處就是王二虎的住處,于是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入了院子,姜勁四下打量了下,卻發現這院子破舊不堪,院里還是泥巴地,糊著窗戶的黃紙邊角也有些破損,翹邊在晨風吹拂下微微晃動。
這場面倒是讓姜勁有些疑惑,心下想道:
“這王二虎為了錢銀連監天司都能出賣,到頭來竟住了這么個破地方?”
“錢都被用到哪了?莫非真都花在了平樂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