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朔月進了競賽班。
周六日的晚自習也改成了競賽課,同時競賽班的學生也會在十點半放學后多上一堂課。
顧朔月在這里見到了郝子欽。
郝子欽的頭發打理的平平整整,帶有少年人獨特的清爽。
此時,他正低頭做著剛發下來的競賽題。
郝子欽做題做的飛快,不過二十分鐘就翻了個面,雖說大家初入競賽班,題型不會很困難,但較之以往還是難度非凡。
德高,果然是高手如云。
顧朔月不禁感嘆。
不過也只是這么想想,顧朔月又沉入了數學題。
“叮鈴鈴——”
鈴聲響了,似乎驅走了瞌睡蟲。
“顧朔月。”喬裕叫她,“該走了。”
“哦哦。”顧朔月抬頭,教室只零星留下幾人,哪怕是上競賽班,明天也依舊要早起。
多虧吳老師仁慈,免了五班幾個的早操,才讓他們能夠多睡一會兒。
已經這么晚了啊。
顧朔月不禁打了個噴嚏。
她以往的學校幾乎都是放養模式,早上無早操,晚上也是八點多就放學了,一切靠自覺,從來沒有這么緊張的時刻。
“冷嗎?”喬裕問。
“有點。”顧朔月小聲道。
女孩話音未落身上就落下一層暖意——是喬裕在給她披衣服。
她向后扭頭,依稀可見少年認真的神情,眸中似乎閃著細碎的光亮。
鬼使神差的,顧朔月想起了初見時的情景。
少年俊朗的模樣被樹影打落,靜靜的仿若一幅畫。
無所謂鮮衣怒馬,自在逍遙,只有安靜祥和,萬籟無聲。
喬裕為她披好衣裳,指尖卻像觸電一樣迅速走開。
夜色沉沉,辨不清此時的喬裕究竟何種模樣。
“喬裕——”顧朔月問,“你不冷嗎?”
“就這幾步路——”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有歧義,喬裕又補充了一句,“不是很冷,你披著吧。”
“哦……”顧朔月說完又攏了攏衣服,道:“謝謝。”
喬裕輕輕笑了聲。
她總是這樣,無話可說的時候就會拖長聲音發出一個“哦”字。
大概是怕不回答覺得不禮貌吧。
月光撒下的清輝皎潔,照亮來時的路。
真希望一直停在這一刻。
“喬裕。”顧朔月道,“我到家了。”
她將衣服還給喬裕,走了幾步后向他揮手告別。
“明天見。”
月光撒下的塵粒似乎將這聲音傳達。
“明天見。”
喬裕道。
明天見,一個讓人期待的詞。
顧朔月回到家時,曾文瑜還沒睡。
曾文瑜一向晚睡。
“月月,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啊。”曾文瑜摸著臉上的面膜問。
“我參加了競賽班,以后每天都是這個點回來。”顧朔月道,“只是嘗試一下,不合適會退出。”
“唉。”曾文瑜嘆口氣道,“這幾天過得怎么樣,還適應吧?”
“早知道德高學習這么緊,媽媽是怎么也不會同意你來這兒的。”
顧朔月哭笑不得:“媽。”
“好啦好啦,你快去睡覺吧,媽媽不打擾你了。”曾文瑜眼看時間到了便將面膜揭下,趕顧朔月去睡覺。
——
顧朔月做了個夢。
極北之地。
冰淵。
干枯的枝丫上結出了冰晶,清棱棱的月光閃爍,鴉雀無鳴,枯草無榮,冬雪無聲。
這是連北風都吹不到的冰淵。
小小少年倚著墻壁的冰,靜靜地闔眼。
裴訴化形,已有兩年了。
冰淵什么都沒有。
——除了冷寂。
從一開始的懵懂無知到如今的百無聊賴,他覺得很孤獨。
——沒人能陪他傾訴。
寒玉誕生于極北冰淵之地,全無生的氣息。
兩年。
六百多天。
裴訴靜靜地靠著,忽然覺得背后一陣空虛。
他站起來,輕輕敲打冰壁,清脆的“咚咚”聲響起。
是空的。
小小裴訴沉默了兩秒,向后退了兩步。
晶瑩的光暈在他指尖跳動,倏忽之間,“轟隆”一聲巨響,成百上千的碎片剝離,映著微微的光亮,唯一的少年安靜的站在不遠處。
像是神圣的儀式。
冰墻碎了。
冷的沁入人心的冰碎了滿地,裴訴卻恍若未覺,徑直走進去。
洞里很暗,幾乎密不透風,一旁的角落里卻泛著藍光。
裴訴靠近。
——那是另一塊玉。
集天地靈氣所化,不知在此等候多少年。
裴訴頓了頓,將那塊寒玉帶出了冰洞。
這么冷,這么孤寂。
若是有人陪。
該多好。
洞外一片死寂,卻是唯一看得見月亮的地方。
小小裴訴戳了戳那塊玉,這是冰淵唯一與他相通的東西了。
“你叫什么?”沉默的裴訴終于開口說話,剛剛化形兩年,童稚的聲音還未褪去,與冰涼的口吻交雜,倒讓人啼笑皆非。
“哦,你還不會說話。”裴訴自問自答道。
他抬頭看了看天邊的明月,玉臺高懸,皎皎而不可攀。
“那——”裴訴道,“叫你朔月好嗎?”
朔月墮白日,水立天昏晝。
天地靜默,無人回應。
“就叫顧朔月吧。”裴訴又道。
往后,你會陪我的。
對吧?
冰淵處極寒之地,亦被稱為永夜之地。
月亮終日懸掛,不見日光。
但是——
他只有月亮就夠了。
裴訴想。
你是北方的月亮,是此間唯一的清輝。
——
顧朔月起晚了。
看看時間,已經六點十多分了。
吳老師免了他們的早操,可不要再錯過了早讀。
顧朔月飛快下床,簡單刷了個牙之后匆匆下樓,路過早餐店時又順便買了杯豆漿。
真忙。
顧朔月感嘆。
可對比冰淵,卻也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還有裴訴……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冰冷,該多寂寞啊。
也不知道小時候的喬裕長什么樣兒。
顧朔月吸了口豆漿,隨手將其扔進了垃圾桶,接著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學校。
那速度,不亞于百米競速。
“報,報告。”顧朔月此刻滿臉通紅,短發在風中凌亂,胸腔似有巨石堵得她喘不上氣。
可還是完了一分鐘。
“進。”吳中勛往外看了一眼,知道他們幾個昨晚學習到很晚,沒有糾結,直接當人進來。
顧朔月剛要踏進去,卻聽得一句不滿。
“轉學生架子好大啊,免了早操就算了,居然還肆無忌憚地遲到。”
顧朔月一頓。
遲到一分鐘100個蹲起,這是五班人人知道的班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