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戈一身鐵甲，氣宇軒昂地站在城樓上。

今日他并未加入到弓箭手的行列，而是就那么站著。

不少將士心里都疑惑，紛紛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還以為多勇猛，原來也是一個只為升官發財的小人。

升官了就不同他們一同作戰了。

很威武么？一個小小的都尉就神氣成那樣，真是看走了眼。

榮戈自然是感受到了那些異樣的目光，但他并不在意。

他仔細地觀察著那日箭矢射過來的方向，隱約察覺到那處草叢有些許不同。

再三確認過后，他斷定那里埋伏著人。

只是西邊的塵土，何時會揚起呢？那敵軍將領又何時會倒地呢？

他等待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天上的太陽一寸一寸西移。

到了下午，正是人困馬乏之時，他甚至看到了虞蠻軍中不少人打起了哈欠。

榮戈估算著，如果是他，他會選在這個時間行動。

“怎么？你等鼠雀之輩是困了么？”他對著虞蠻軍高聲喊道。

“十幾日，毫無進展，不覺著太廢物了么？”

虞蠻軍陣中，高頭馬上的將軍哈哈大笑了一聲。

他連著罵了好多日，都無人出來對罵，掃興致極，沒想到今日卻主動來罵了。

他抬手叫停了弓箭手，挑著下巴眼半瞇著，“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前兩日射壞我幾輛拋石車的小卒嗎？”

怎么？升官了？一個小小都尉就把你收買了？

速速打開城門，讓爺爺進去，爺爺給你個將軍當。”

虞蠻軍停止了攻擊，城樓上的雁軍也停了下來，紛紛看向榮戈，眼神似乎在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不過是當了個小小的都尉，別說城樓上的將軍，就連周大人也未曾回應過虞人的挑釁。

如今，這人主動找虞人罵架，他以為自己是誰？不知天高地厚！小人得志！

榮戈武藝了得，打架也從來不虛，可這罵架，他很少有實戰經驗，那將領一句話，他半晌沒有回應。

“他這是做什么？”草叢里的劉勇和城樓上的將士想法差不多，“安兄弟，這人果然人品不怎么樣。”

余安妮本來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一心擔心郭祈和郭祥那邊的情況。

見榮戈和虞人開始罵起來，覺得有些好笑，她都無法想像榮戈那張冰箱臉和人吵架時的樣子。

“他怎么早不罵晚不罵，偏偏這個時候罵？”余安妮笑歸笑。

說那榮戈想要榮華富貴，想要升官發財，她都信。

但是說他仗著有了一點點小權，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去找虞人罵架，她不信。

“他這是吸引虞軍的注意力。”余安妮分析，她知道選在這個時候動手，榮戈自然也能想到這個時間。

吵架本是一人一句才有意思，可這虞人話音都落了許久，榮戈還只是那樣站著，沒出聲。

一時之間，三方的人，都注視著榮戈。

“誰稀罕你個屁大的虞國將軍？”成誠見榮戈半天沒回應，幫著榮戈罵了回去。

他從小就跟在榮戈身邊，他家小郎主什么德性他最清楚了，吵架？不可能的。

“我看你才是快快投降，咱錦陽城里還缺幾個喂馬的，倒糞桶的，最適合你啦。”

成誠罵完，錦陽城樓上哄然大笑，“罵得好！”

不用耗廢體力，光聽他們罵罵架，將士們倒也樂意。

“你們也就只能蹦跶幾天了，還嘴硬，”高頭馬上的虞人將軍想這是遇到對手了。

“等老子進了城，第一個砍了你的腦袋當糞桶！還有周巖那廢物！”

成誠反應極快，“砍我？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阿娘生你時，是不是忘了把腦子帶出來？”

榮戈朝西邊望了一眼，低聲對成誠說道：“繼續罵。”

成誠雖不太明白榮戈的目的，但向來都是榮戈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沒等那虞人將軍回應，他又繼續罵道：“看你一副癡兒模樣，要不要回你阿娘肚子里，找找腦子再來？

你那樣，怕是喂馬倒糞你都做不來！

你們小虞國是沒人了么？就這樣的也能當將軍？”

那高頭馬上的虞人將軍，被罵得倒也不生氣，他身后可是有十萬大軍，“你是哪里的無名小卒，叫周巖那廢物出來！”

“出來做什么？看你表演滿嘴噴糞么？”成誠越罵越來勁，“你是不是小虞國噴糞噴得最好的，所以當上了將軍。”

“我們周大人文韜武略，國之棟梁，豈能見你這骯臟齷蹉的東西，別污了我們大人的眼睛。”

成誠越戰越勇，越罵越起勁，與那虞人將軍罵得有來有回。

可草叢里的余安妮卻越來越不安了。

原來晴朗的天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陰了下來，幾朵烏云遮住了烈日。

申時馬上到了，她舉著弩瞄準那虞人將軍，全然沒有聽人吵架的心情。

她的額頭上和手心里全都冒出了細小的汗珠，活了十八年，從沒有這么緊張過。

榮戈站的位置比余安妮高，此時他已經瞥見了西面遠處隱隱地有一層朦朧的昏黃升起。

他靠近城樓上的將軍，小聲說道：“將軍，援軍馬上到，得周大人口令，時機成熟出城殺敵。”

那將軍本和所有人一樣，看那成誠和虞人將軍吵架吵得起勁，突然聽到榮戈這么說。

他先是一驚，又速速強裝冷靜了下來。

這時候，是傻子也明白了榮戈吵架的用意了。只不過，他沒有聽說有援軍來，“哪來的援軍？”

“將軍，咱可別被懷州那幫磨磨蹭蹭的孫子搶了功才是。”榮戈壓低了聲音，眼盯著前方，假裝在聽他們吵架。

將軍握緊了腰間的刀柄，那求援的人馬去了一隊又一隊，那幫孫子今日才來。

“榮都尉，那今日咱可得好好比比。”

“沒問題，下官陪將軍，好好耍耍。”榮戈說完退回到成誠身邊。

那虞人將軍罵來罵去就那幾句，大家都聽得有些無趣了，“老子身后十萬大軍可不是吃素的！”

不過成誠每次都有新花樣，“我知道，不吃素，吃你噴出來的糞，你邊噴他們邊吃。”

“啊？是不是啊？你們癡兒將軍的糞好吃么？”

虞軍和南蠻子，聽著這吵架回回都是自己這邊吃癟，越聽越沒意思。

不少將士打起了哈欠。這要么攻城，要么回去明日再來，再罵下去，祖宗十八代都要被城樓上那小子罵光了。

而且這天色越來越陰沉，一副要下雨的樣子。

突然，陣中有人指著某一個方向瞪大了眼睛，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

黃沙漫天，直入烏云，仿佛一張巨大的網向他們逼近。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