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正是曾在圈境見過的蕭伯陵。
兩人好似互不認識。
蕭伯陵一手舉著虎牌,一手指著李三九:“此人涉一樁秘案,當由我司天監收監?!?
已經回過神的樓召,神情陰翳至極,好似烏云傾蓋大海,狂濤隱于淵流。
“我是樓家人?!?
只有很少的言語是有力量的,而偏偏這句話的分量很重。
尤其是二十年前取代白家,與國同榮的天柱大將軍本家,樓家的分量尤其沉重。
睢城作為樓家祖地,近乎就是樓家的一言堂。
即便是被貶謫來守祖宅,毫不成器的樓召,也不許這座城有誰忤逆他。
司天監也不行!
何況,他樓家又不是沒殺過司天監的人!
睢城,樓家就是天。
重新站起來的樓召,陰翳且布滿邪氣的眸子死死地看著蕭伯陵,嘴唇微動。
“哦?密案?”
樓召指了指地上披頭散發,渾身血污的淼淼:“那她呢?也涉及密案?”
蕭伯陵手握虎牌,周身涌動著磅礴的法力,撇了眼淼淼,點了點頭:“此二人皆涉密案,當為我司天監管轄?!?
“哈哈哈哈,好,好,好。”
樓召看著散發出凌厲氣息的蕭伯陵,連著狂笑幾聲:“本公子向來奉公守法,既然你們司天監強行要人,那本公子也不問你要什么令文核查?!?
“不僅如此,本公子還要向你們司天監獻上一份大禮?!?
樓召踱步到一黑衣刀手身旁,拿過一柄利刃。
慢條斯理的邊走邊說:“我樓家乃國之柱石,向來有各類邪祟妖人意欲圖謀不軌,恰巧方才本公子也破獲一起重案?!?
樓召緩步走到那溫香軟玉的‘人椅’旁,居高臨下,用手指勾起右邊‘扶手’的下巴。
陽光透過樓召,在‘扶手’清亮的眸子中帶了一片陰影。
寒光閃過,‘人椅’被染紅了。
隨著骨碌碌的轉動聲停止,蕭伯陵低下頭與那雙陰影被永久定格的眸子對視。
“本公子殫精竭力,斬殺這尊邪祟妖孽,這頭顱便交予你,替本公子取一份功勛來?!?
“若是閣下,覺得此功不足,那本公子便殺到滿城無邪祟妖孽,如何?”
蕭伯陵用眼神止住了李三九,蹲下身,雙手撫過,將這頭顱閉目。
語調沉穩,神色如暴風前的大海般淵沉。
“足夠了,不久后,我會親自奉上一份足夠的功勛?!?
蕭伯陵扯下身上黑色風衣將頭顱仔仔細細包裹好,系在腰間,背上淼淼,扶起李三九,背過身離開。
就在這轉身的瞬間。
咻!咻!咻!
剎那間,又是數發重弩破空,直接朝三人貫穿而來。
鐺!
只見一道幽光自蕭伯陵身側一閃而逝,所有飛過來的重型弩箭全在瞬間被斬成一根根鐵絲。
蕭伯陵頭也不回,伸出一根中指擺了擺。
樓召之前不動手,不是因為他司天監這身衣服,是因為他有虎牌,不受禁法陣域壓制,能施展他的法。
若是他剛剛沒有防備,被重弩釘死在這,那不僅是白死,還會變成邪祟被樓召拿去封功。
街道兩側空空蕩蕩,行人早已跑光。
“習慣嗎?”蕭伯陵摟著李三九淡聲問道:“還是說,恨著?”
李三九沉默良久,死死的握著手里的棺材棍,他此前一直在李家村,本以為李家村的人牲已經足夠黑暗,墮落。
不曾想,那只是自上而下,垂下來的些許罷了,微不足道。
最后,他只能無力的嗚咽一聲:“你習慣了嗎?”
蕭伯陵掏出個煙斗,微微的火光閃爍,絲絲煙霧繚繞。
“習慣也好,不習慣也罷,沒有區別,你改變不了什么。”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還能救誰?”蕭伯陵呲笑一聲。
“起碼你救了我?!崩钊耪J真的說著,隨后頓了頓。
“兩次?!?
“哈哈,也是?!笔挷甑σ宦暎骸傲晳T吧,那樣能過得去點。”
“也能活久點。”
李三九沒再說話,說起來很可笑,他們連這里是不是夢都分不清,居然操心著或許南柯一夢的人和事。
可笑嗎?
也許吧。
沉默了好一會兒,蕭伯陵開口問道。
“你們是要去慈航靜齋嗎?”
李三九點點頭:“淼淼的腿被我砸斷了,聽說慈航靜齋能救,我就帶淼淼來這了?!?
蕭伯陵:“?”
李三九看著蕭伯陵茫然的眼神,當即將之前和扶海鏢局的事,快速解釋一遍。
聽罷,蕭伯陵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樣,而后又是一臉怪異:“你們真想好了去慈航靜齋?”
李三九聽出蕭伯陵話語中的怪異,當即問道:“蕭大哥,莫非這慈航靜齋也是一座邪寺淫廟?”
李三九從來到這里之后,屢次被刷新的三觀,實在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蕭伯陵搖搖頭,連連否認:“這倒不是?!?
“慈航靜齋是真真正正的名門大派,里面的師太也確實法力高深,菩薩心腸,只是……”
蕭伯陵頓止,沒有繼續往下說。
淼淼趴在蕭伯陵背上,對著李三九柔聲道:“李大哥,你救了我們村所有人,是淼淼欠你的?!?
李三九沒說話,扭頭看向淼淼,笑了笑,笑的非常溫和。
蕭伯陵重重的吸了口煙斗,吐了出去。
“我先送你們回我家吧,慈航靜齋這幾日封山,等你們養好了點,我再帶你們去?!?
“封山?”李三九不明所以的問了聲。
“嗯,說是有貴客登門,慈航靜齋封山數日,隔絕內外所有,我這次遇到你們,也是恰巧替慈航靜齋,布置完隔絕內外的陣法,恰巧遇見?!?
“蕭大哥,那實在太麻煩了?!崩钊藕苁乔敢?。
“無礙,我那房子大的很,住兩個人還是輕輕松松的?!?
穿過幾條街后,蕭伯陵領著兩人來到一處豪門大宅前。
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門上鑲著銅釘,門口一對蹲坐的異獸,氣派非凡。
李三九和淼淼看著這處宅院極為震驚,他們兩人在來的路上就聽扶海鏢局的人談過。
睢城里的房價,每一尺都抵得上普通百姓的數月生計。
他們本以為只是一處稍微大點的宅子,沒想到竟是豪門大宅。
蕭伯陵被兩人看的有些面紅耳赤,才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房子別人送的,不是我買的。”
話音剛落,朱紅色的大門被人從里往外推開。
一道明黃色的倩影,從門內走出。
蕭伯陵瞬間臉色大變,想抽身逃跑。
“蕭伯陵,你今天敢跑,老娘就敢弄死你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