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遇見
書名: 奔騰九萬里一縷紅纓作者名: 清爽雪梨本章字數: 2626字更新時間: 2024-10-01 20:59:27
在寬廣而氣宇軒昂的胡同深處,一輛簡陋至極的馬車,沿著朱紅色的墻壁緩緩地、噠噠地駛近,留下一串塵土飛揚的足跡。
在定國侯府巍峨的前門前,沈昭昭目光中滿含鄙夷,瞥了一眼那輛逐漸靠近的馬車。她側過臉,向身邊的貼身侍女抱怨道:“父親竟然答應讓她光顧這里,這不是存心給母親和我添堵嗎?”
“她不過是從偏遠鄉野來的粗人,誰知道她身上沾染了多少鄉土氣息?說不定跟她那早逝的母親一樣,根本不適合出現在這種場合。”
“真是不可思議,父親竟然也同意讓她踏入此地。”
她轉過頭,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年輕男子身上:“堂兄,你的看法呢?”
那名男子身著紫紅色的圓領窄袖長袍,胸前繡著一頭兇猛的老虎,身材修長挺拔,腰間懸掛的黑金色腰刀透露出一股肅殺之氣。
他懶洋洋地瞥了沈昭昭一眼,隨后漫不經心地挑起眉頭,似乎無意開口。
這時,沈昭昭身邊的嬤嬤輕聲提醒:“這里風大寒冷,老太太和夫人都在里面等候,外頭下人會接她進去,您不必親自在此苦等。”
沈昭昭冷哼一聲:“我就是想先見識一下她的真面目。”
“我父親和母親多年來一直被譽為模范夫妻,如今卻突然冒出這么一個不知所謂的女子,還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室所生,我實在難以忍受。”
她咬緊牙關,又補充了一句:“真希望她一出現就丟人現眼,那樣我才能感到一絲暢快。”
站在沈昭昭另一側的宋璋聽罷,露出了一抹懶散的笑意:“想要讓她出丑,還不簡單。”
他眼中閃過一絲戲謔薄唇微微上揚:“既然我出來湊了個熱鬧,不如就再來湊一個。”
沈昭昭立刻雙眼發光,朝著宋璋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輕輕拉住宋璋的袖子:“堂兄,你真的有辦法讓她出丑嗎?”
宋璋并未看向沈昭昭,而是修長的手指輕按在腰間的長劍上,他那如翠竹般挺拔的身姿緩緩走向停在定國侯府門口的馬車。
沈微慈輕輕地掀開轎窗的一角,瞥見那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和匾額上的題字,然后又緩緩放下窗簾。
身邊的月燈輕聲:“姑娘,我們該下車了。”
沈微慈應了一聲,正要伸手掀開窗簾,卻見窗簾忽然被外頭伸進來的劍柄挑開。
那把長劍露出半截劍身,抵在她的前方,劍身上泛著冰冷的寒光,既像是在對她發出無聲的警告,又像是在給她一個下馬威。
旁邊的月燈被這突如其來的長劍驚得尖叫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最終一屁股跌坐在狹小的馬車之中。
沈微慈僅僅是草草瞥了一眼橫在眼前的利劍,旋即抬眼望向握劍的那位輕袍男子。
眼前男子,玉冠束髻,雙眸似鳳,眉目如畫,一副貴族公子的俊雅之姿。然而,他薄唇微翹,眉宇間透著些許放蕩不羈的氣息。
他身姿挺拔,容顏俊美,眉梢眼角卻不自覺地流露出輕蔑之意,那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
他身著官袍,紫衣上綴以金線,身份之尊貴,一目了然。
兩人目光交匯,宋璋的目光穿過馬車窗簾,落在車內女子身上。她身著一件略顯陳舊的淺絳色裙裝,肌膚卻如雪般潔白,身姿曼妙。那雙微微上揚的桃花眼波光粼粼,小巧的紅唇如櫻桃般嬌艷動人。
她的黑發上僅別著一根樸素的銀簪,無其他繁華裝飾,甚至連耳飾也未佩戴,卻愈發映襯出她的唇紅齒白,肌膚勝雪。
宋璋眼中原有的輕蔑之情愈發濃郁,這樣一個出身低微的存在,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子面對他的劍并未露出驚慌之色,這讓他略感驚訝。
沈微慈的目光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略作停留,又緩緩移至旁邊一臉看好戲的下人身上。她深知京師中的豪門望族最為講究門第尊卑,男子所表現出的輕蔑,她選擇視而不見,心中只求低調行事。
她早已料到此行或許會遭受冷遇,即便知道對方有意讓她難堪,她依舊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將劍柄推回鞘中。
隨后,她走出簾外,低頭行禮,聲音輕柔細膩:“多謝公子掀簾。”
宋璋挑了挑眉,對面前女子的意圖捉摸不透,不知她是真心感謝還是暗含諷刺。
身后,沈昭昭的笑聲傳來:“堂兄,她竟然還向你道謝呢。”
宋璋嘴角微微下拉,既然已經開口,就不能失了面子。
他從腰間的金帶上隨手取下一個玉佩,揮臂拋出,只聽一聲銀簪落地的脆響,女子的黑發如瀑布般散落,遮擋住她微微蒼白的臉龐。
宋璋瞥了一眼女子眼中閃過的難堪之色,回頭朝沈昭昭淡然一笑:“我這樣的身份,豈會為一個低微之人掀簾?她的道謝,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侮辱,打擊她,是她罪有應得。”
他一邊說著,一邊灑脫地撩起袍子,翻身躍那匹漆黑的駿馬,留下一地紛亂的痕跡,揚長而去。
沈昭昭望著馬車上一臉失神的沈微慈,看著她散亂的頭發,心中暗自歡喜,冷冷地哼了一聲:“你也不看看自己出身如何,有些東西是你這種人所無法觸及的。”
“在侯府,多養你一個與多養一個丫鬟并無區別。你若識相,日后就夾著尾巴做人,別再外面胡說八道。”
“我父親答應接納你,不過是出于你那如流浪之犬般的凄涼境遇,讓你暫避風雨,你可要謹記在心,別誤以為踏入了侯府的門檻,便能過上養尊處優的生活。若你令我心生不悅,我定會讓你嘗到比在鄉間更為凄苦的日子。”
話音剛落,沈昭昭昂首挺胸,轉身帶著四五個丫鬟揚長而去。
那些尾隨沈昭昭的丫鬟們紛紛回頭,朝著沈微慈投去譏諷的目光。
月燈從地上爬起,站在沈微慈身后,目睹這一切,她緊握雙拳,心中憤慨:“實在欺人太甚。”
沈微慈望著地上那被丟棄的玉佩,硬生生忍住了眼中的淚水,緊緊握住月燈的手指,轉身掀開車簾,回到了馬車之中:“去把那簪子撿起來。”
在馬車內,沈微慈重新整理著自己的發髻,車外的婆子不耐煩地催促起來:“磨蹭什么呢,車內老太太和夫人還等著呢,你以為你是京師中的人物,能讓人家夫人們久等嗎?”
又有丫鬟嘲笑道:“這破落戶有什么資格,嬤嬤您看她的衣裳,那料子連侯府中的大丫鬟都比不上,那衣裳上的繡花粗糙不堪,線頭還露在外面呢。”
另一個聲音接踵而至:“從裕陽那種小地方來的,能穿得上多好的料子?”
“看看她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樣,真是上不得臺面,侯府的小姐豈是人人都能當的,得看有沒有那份福氣。”
“咱們夫人宅心仁厚,愿意收留她,她應該感激涕零。”
這些話語毫無避諱地傳入馬車之中,她們根本無意避開,顯然是有意要讓車內的人聽到。
月燈已經氣得淚流滿面,沈微慈則低垂著眼簾,默默地整理好自己的發髻,又轉頭用帕子輕柔地為月燈擦拭淚水,低聲安慰:“這沒什么,我早已料到。”
“畢竟,這里總比裕陽要好一些。”
說完,沈微慈重新走出馬車,盡管發式簡單,卻梳理得一絲不茍,規規矩矩。
月燈擦干淚水,緊隨沈微慈身后,咬緊唇瓣,努力忍住淚水。她知道,姑娘所言非虛。
如果在裕陽,姑娘恐怕早就被那黑心的舅舅賣給了老翁做妾。
正如姑娘在路上所說,這侯府世家極為注重顏面。即便內心不滿,至少表面上不會做出那些腌臜之事,忍受幾句冷言冷語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