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聲無息
書名: 傳奇女帝作者名: 陌上閑人本章字數: 3049字更新時間: 2015-01-31 09:00:00
躺在榻上的人面色如金,單薄脆弱的像一張紙一樣,雙眼緊閉,呼吸幾乎微不可察。李海棠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計都,完全與李海棠想象中高大威猛怒殺兇蠻的好漢印象不符。而且,據領他們上山來的劉橋所說,計都生來就是副瘦弱的樣子。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也!
李海棠覺得自己又見識了一回。
據新甸寨的人說,計都病重已經許久了,又聽筱娘道當日他打殺于大老爺后是負傷逃走的,想是那這病就是那時候受傷落下的。
對于醫道,李海棠也是略知一二,卻只是略知一二而已。李清風比她好一些,但也說不上是出神入化,計都病成這樣若非國手怕是也沒有什么用。可是很巧,此刻正有一人堪稱國手,不是別人,正是羅睺。
武功練到極致便對人體的經絡、肌肉、肺腑十分地熟悉,又對運動之間血氣運行了熟于心,只需要略通歧黃藥理,于醫道上就算得是高手了。
也不知道凌虛子等出于什么目的,對羅睺在醫道,尤其是藥理上要求極為嚴格,再配上羅睺自己對武功的癡迷便成就了他出神入化的醫術。
所以,瀕臨死亡地計都沒有死成,雖然只是暫時地堪堪保住了性命,但終究是活了下來。新甸寨上下無不歡欣鼓舞,劉橋更是喜極而泣。
“多謝羅神醫救某大哥性命!”劉橋跪地抱拳,誠心實意地朝羅睺感謝道。
“壯士勿須多禮,某實不敢當。”突然被人這樣大禮相拜,羅睺有些手足無措,連忙避讓。
“某之性命是大哥給的,神醫救了某的大哥,以后某的性命便是神醫的了。”劉橋說著就將頭嗵地一聲磕到了地上,誠懇無比地高聲揚道:“但有所愿,神醫盡管差遣,某定當全力以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這,這……,壯士言重了。”在師門羅睺受打壓欺負慣了,此刻受劉橋這般鄭重感謝,他只覺得心跳如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正被李清風纏著逗趣的李海棠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笑著感嘆道:“羅睺還是那么老實。”
一聽這話李清風一下子就不高興了,轉過頭來橫了羅睺一眼,冷笑道:“他那叫什么老實,分明是沒出息。”說著就踱步過去,一把按在想要再避開劉橋磕頭的羅睺,笑道:“別一副小家子氣,丟我的人!”
“師叔。”羅睺低喚一聲,被人這樣拜他真的是很不習慣啊!
看著羅睺扭捏的樣子李清風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笑罵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羅睺縮著的脖子又短了幾分,那腦袋幾乎都經縮到腔子里去了。
瞅那羅睺可憐的勁兒,李海棠實在是瞧不下去了,過來對李清風道:“你就知道欺負羅睺老實,人家羅睺那是謙虛禮讓,只當是你呢,那臉皮跟城墻上糊了狗|屎一樣,又厚又賴!”被心上人這樣罵李清風哪里受得了,正要出言自辯李海棠卻是不理他,轉頭對羅睺以對自己完全不一樣的態度溫和地說:“你別聽他的,他就是嫉妒你身手比他好,醫道也比他精!”
這正戳中李清風的疼處,李清風氣得一扭頭轉身就走,本以為此舉多少會引得李海棠些注意,沒有想到李海棠連個眼皮也沒有掠一下,把李清風氣得肝疼。
忠義堂外是一片空地,四周擺著十數個高架,架端頂著鐵斗,里面堆著碗口大小的松木正熊熊的燃燒。
夜色正濃,紅光隱隱,映得夜色下的山巒忽明忽暗,煞是壯觀。
一縱兵丁從空地那端走過,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有些凌亂,再看他們的身形懶散。
嗤地冷笑了一聲,李清風轉身往里走,正跨過門檻突然聽人小聲說道:“什么?那個李三娘會馭獸?豈不跟南疆的巫人一樣了嗎?”
在南疆有一部族,傳說他們能驅馭野獸,被中原人視為異類,屬不祥。
李清風不由得想起那首童謠:“楊花落,李花開,花開花落轉輪來。得知彼,失之始,因果循環報應爽……”
三十年前,周文帝本是宇文氏的駙馬,以扮豬吃老虎的手段奪得了天下。他雖出身高貴,宇文氏卻是救他于危難之時,天下雖本該是“能者居之”他總是失了道義。他不改國號,既不能欺騙住天下人,更不能也欺騙不了自己。
早有傳言,說是文帝原配妻子,也就是宇文氏的末代公主已經轉世于李家,復仇來了。
一句“得知彼,失之始”,正戳中了楊家人的痛處。
雖然李海棠家在京中并不起眼,可到底掛了一個李姓,而且,李海棠生來就異于常人,若是再叫人知道有馭獸的異術……,豈可了得?
不由得,李清風的雙眼瞇了瞇,一束寒光在他的眼中迸射。
夜風徐徐,誰也沒有注意到清涼的風中多了一絲香甜,巡夜的兵丁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然后與同伴對望一眼,無聲地笑了一下,繼續著他們日復一日的巡夜工作。
突然,寂靜的夜空中傳來撲嗵一聲輕響,有人發現同伴莫明其妙地倒在了地上,他們正詫異著也一頭栽倒在了地上,一切來得觸不及防,他們驚恐得想要瞪大眼睛,那眼皮卻不聽使喚以緩慢的速度合在了一起。
須臾不到,那絲香甜收戮了外面所有人的性命,猶不知饜足地鉆進了室內,悄莫聲息地屠戮著睡夢中的人們。但,它的肆掠止步于忠義堂外,正在為計都施救的羅睺很快便發現了不對,立即做出了對應,屋里的人逃脫一劫。
“是‘七星海棠’。”經查查看羅睺得出了結論,計都還處于昏迷,眾人只好問劉橋:“你們新甸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七星海棠可不是易得的毒藥,要得到它可不是只要有錢就能辦到的事,這手筆著實大。
被問到的劉橋臉色煞白,渾身哆嗦,但任誰也能看得出來他這樣并非是受不住驚嚇,而是因為憤怒。
劉橋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四個字來:“楊孝,狗賊!”
“楊孝?”李清風眉頭一皺,一副很是不解的樣子。
原來彭四當年打殺死的于大老爺正是楊孝的岳父,楊孝這人雖然多有不恥但有一條卻是很好,做人很是重信義。早年他不得志,多虧岳父扶持,他視岳父為親父。于大老爺被殺,他誓要為其報仇,這些年來沒少跟新甸寨交手,像下毒這樣的事以前也干過。
這也太巧了,李清風挑了挑眉,心中暗笑。
“不殺汝,某誓不為人!”劉橋雙目赤紅,恨恨地發誓道。
不知怎的聽到劉橋的誓言一向不把劉橋放在眼里的李清風心中莫明的一悸,暗暗地默念了一遍:“斬草除根!”不過他并不著急,彼在明,他在暗,彼又于他又弱了不止十數倍,只要離了李海棠的眼前,想要了結他是很輕易而舉的事。
筱娘哭得好不傷心,跟隨她的兩個婢女也一并死了,這二人與那些護衛和車夫不同,是伊人樓的舊人。又一次領教了筱娘的哭功,李海棠無奈地嘆了一口,收回視線,突然,她發現李清風的眼神有些不對,正要仔細觀察又感覺不出什么了,她暗道:“難道我已經老眼昏花了?”
李海棠當然沒有老眼昏花,這時候的筱娘在李清風的眼里也是一個死人了,他正想著怎么將李海棠從筱娘的身邊調開。
出了這樣的事,這山寨也沒法呆了,劉橋默默地將弟兄們的尸身拖到了忠義堂前的空地上,澆了桐油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兩百多號人,燒掉了肉身骨灰也堆了老高,劉橋就在挖了一個大坑將骨灰推了進去,蓋上了土,堆了一個不大的墳頭。他爬上了忠義堂前桅桿上,將寫有“忠膽義膽”的豎匾摘了下來,當作墓碑豎在那墳頭前。
從發了那毒誓以后,劉橋再沒有多說一句話,默默地做著一切,但誰都清楚他此刻心中有多恨。不過,這些李清風沒有放在眼中。
李海棠也怕回去晚了叫艷娘發現她離開的事,于是在李清風的催促下她準備下山了,只是看到劉橋多少有些不忍。
“要不你跟我們一起下山吧。”李海棠建議道。
“好。”劉橋想也沒有想便點頭應道,那人今夜所為征對的雖只是新甸寨,所受威脅的可非自己一方,他就不相信李海棠能咽得下這口氣。再者事有輕重緩急,大哥還在生死之間,給大哥治病才是首要大事。
反正一句話,劉橋是打算賴上李海棠了。
其實劉橋想錯了,這件事情李海棠除了覺得新甸寨的人死得可憐,別的一點兒想法也沒有,就連替筱娘報殺婢之仇的念頭也沒有起。反正那些死了的人又跟她沒有關系,不是她在乎的人她才無所謂呢,再說她感覺得到那毒并非征對她而來。
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現在對劉橋來說,就算李海棠對他有一絲憐憫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