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不倫不類的高個子青年，頂著九月份灼熱的陽光，來到一家古董回收店前。

他瞧了眼門牌號，打開手機——

‘《天庭駐人間事業部新人入職指南》’

‘歡迎入職天庭駐人間事業部！天庭各部祝您工作順利，早日封神，得賜長生！’

‘天道千萬條，維穩第一條，施法不規范，師傅兩行淚。請仔細閱讀以下指南，并嚴格執行。’

‘壹：請遵守當地法律法規。’

‘貳：當因公或遭遇緊急情況不得不違反法律法規時，請優先考慮管制刀具或槍械炸藥，不得使用法力。’

‘叁：當不得不使用法力時，務必避開凡人耳目，牢記【不搞出大動靜，不制造光污染，不把牛頓氣活】的三不原則，并在使用法力后第一時間上報轄區土地，遮掩痕跡。’

.........

‘壹仟叁佰貳拾捌：天庭駐人間事業部辦事處地址——198號。’

眼前刷著綠漆的門牌號，與指南中的地址一致。

這是一棟藏在繁華鬧市間的老樓，高樓大廈的陰影籠罩在這個時代不多見的飛檐斗拱上。沒有招牌，大門緊閉，一塊斑駁掉色的銅銘牌刻著這棟老建筑的業務：古董回收、土地交易、人力資源，甚至還有法律顧問。

喜慶的大紅色唐裝，印著南美妞辣臀的沙灘褲，老北京布鞋，加上一副意義不明的墨鏡。牧覺拖著行李箱，推開辦事處的大門。

“你好，新人來辦入職。”

室內裝潢陳舊，兩排柜子陳列著一眼就不值錢的文玩擺件，柜臺后躺著一名年輕的店員小妹。正在看漫畫的她抬起頭，打量了牧覺一眼。

“有預約嗎？”

“應該有。”

“叫什么？”

“牧覺。”

小妹從柜臺下抽出一本積灰嚴重的冊子，從右往左翻，很快找到了他的名字。

牧覺，男，26歲，京大歷史系畢業，有東京大學的碩士學位和倫敦劍橋的博士學位，這位高材生準備應聘月薪三千的雜工。

小妹嘴角一抽。

先不提這些名校，神特么26歲的博士，編簡歷都不按常識編的？

“行，下去吧。”

審核簡歷不是前臺的工作，她只負責指路：“老板在辦公室。負一樓，左轉下樓梯就是了。”

“好，謝謝。”

“行李可以放在這。”小妹低下頭接著翻漫畫，“不會有人拿的，隨便放吧。”

“那麻煩了。”

牧覺摘下墨鏡，別在行李箱的拉桿上，將箱子推到一旁。

似乎想起什么般，他叮囑道：“不管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能打開箱子哦。”

“嗯？”

小妹困惑的抬頭，“動靜？什么動.....”

她猛的怔住了。

這家伙摘下墨鏡后，好，好帥.....

“要是不小心打開了，一定要保持對視，不要出聲。我會馬上上來的。”

叮囑完古怪的話，牧覺將貼著符紙的行李箱留在一樓，往負一樓走去。

踩上樓梯，木踏板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讓人不禁懷疑這棟老樓是否能通過消防年檢。

下樓后，前臺指的辦公室就在走廊盡頭，門緊閉著。昏暗的通道沒有燈光，牧覺敲了敲門。

旋即，天地一轉！

眼前緊閉的門與狹窄的通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寬敞的古風洞府。

空間瞬間擴大了數倍有余，裝潢好似天上宮厥，瓊樓玉宇霞光遍地，云霧縹緲的大殿之上刻著‘土地廟’三字。

一聲嘹亮的高亢喊聲從正前方傳來——

“小神土地滬伯公，恭迎上仙駕臨！！！”

牧覺視線一落，竟是個戴圓帽、穿淡黃神官袍的小老頭，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砰砰砰三個響頭就磕下了。

牧覺傻了。

這，這不對吧？

我做了啥要受此大禮？你們辦事處這么熱情的嗎？

滬伯公麻溜的爬起來，不由分說就將牧覺拉到洞府主座上，隨后遞上一盤品相一看就非凡品的水果，獻媚的說道：

“上仙大駕光臨，小神有失遠迎實屬罪過。我這廟小地薄，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見面禮，恰巧養的寶樹剛剛結果，若上仙不嫌棄請嘗嘗味道~”

牧覺竟一時沒認出盤子里的果物，幾顆圓果泛著迷人的金色，粗略一看竟像一個個嬰兒。

“....這是？”

“這是人參果。小神曾有幸得到一根五莊觀的果樹樹枝，后將它栽在這江眼對流之處，匯風聚水養了千年，剛結出第一批果子。”滬伯公說話時恭敬至極，生怕失了禮數：“雖遠比不上地仙之祖的人參果，但根腳同源，吃一顆也能延壽一甲子，還請上仙品鑒——”

牧覺有些受寵若驚，這類增壽仙果極難培育，一盤六顆怕不是第一批結的果全在這了。

“這，這不太好吧？”牧覺像被塞紅包的小孩一樣推辭起來：“太貴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上仙這是哪的話？我這小廟已經冷清了數百年，果子種來本就是招待貴客的。人參果熟即落地，落地成泥啊。”土地公故作悲傷狀：“若上仙不吃，豈不是全爛在地里？”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牧覺也只好拿起一顆。

“那，那就不客氣了。”

人參果入口，竟有股清新的奶香。

輕輕一嚼便碎，咽下去的果肉化作一股沁人心脾的靈韻，在五臟六腑間游走。

好似雨潤大地沁物無聲，說不出的舒服。

不知不覺間，兩顆人參果已然下肚，牧覺眼睛微微睜大：“這....真是仙果啊——”

在他印象里，這種檔次的果子都是師傅用來招待那些大羅金仙的，自己從沒吃過。

“上仙能喜歡，真令我歡喜！”滬伯公撫須而笑。

見土地神這般大方，牧覺也不客氣，拿起第三顆就往嘴里塞，邊嚼邊說：“這輩子第一次吃這種好東西，感謝感謝....”

“上仙太客氣了，小神還怕您吃過那紫紋緗核的蟠桃，瞧不上小老兒這點破果....”

“紫紋....緗核？”牧覺一愣，“什么蟠桃？”

“當然是西王母的蟠桃啊。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三千年成熟，吃一顆與天同壽！”滬伯公羨慕的答道。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吃過西王母的蟠桃？”

“欸，莫逗小神，天庭安排您在小神這兒實習，那香火傳訊寫得一清二楚，您來自太微玉清宮！最是昊天陛下身邊的人，怎么可能沒吃過西王母的蟠桃？”

滬伯公笑得愈發諂媚。

“額....好像的確是玉清宮沒錯。”牧覺尷尬的撓了撓腦門，“可我也沒見過玉帝他老人家啊。”

“沒見過？上仙，上仙莫不是把小神當外人？”

滬伯公急了，我費盡心思討好你，想把人參果吃了就裝清高？

太微玉清宮便是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凌霄寶殿，在里面任職的除了天師只有玉帝家眷，你說你沒見過玉帝？

“只是名義上屬于玉清宮，但工作跟玉清宮沒啥關系。”牧覺的語氣毫無波瀾：“我養馬的。”

“養，養馬？”

滬伯公一時沒想出天庭千百神職哪個跟養馬有關。

“就是在御馬司工作——”

牧覺“噗”的吐掉果核，對傻眼的土地公說道：

“俗稱弼馬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