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斑駁,卿然坐在躺椅上,鬢間滑落下一瓣桃花,一想到晚些時候要去養佳樓,心中雀躍不已。
養佳樓富麗堂皇,極盡奢靡,是銜天城里達官顯貴最愛去的場所,聽曲賞琴,紅袖添香,最是風雅。
這養佳樓本是卿然娘親的嫁妝,早些年娘親困于內宅,養佳樓經營不善,險些倒閉。
娘親去世后,十歲的卿然接手了養佳樓,姨娘幾番爭權奪產,好在有女師簪宛護住了卿然和養佳樓。后來,女師成了明里的主事人,在女師的悉心經營下,養佳樓才一步步有了如今的輝煌。
女師好大的本事,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相處,卿然心中不由得對這位厲害的女師有些敬意。
在卿然吃完第三份點心的時候,絲竹終于安頓好了小桃,卿然殷勤地湊上前去,“絲竹,陪我去養佳樓,求求你了。”
絲竹手中靈力涌動,笑道:“小姐,怕死就不要招惹是非啦。”
卿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靈力拉到了養佳樓外,正巧與一男子撞了個滿懷。
“抱歉,撞到你了”,男子慵懶的嗓音中帶著些許歉疚。
“絲竹,你下次說一聲再傳……”
卿然一抬眼,入目的男子身形修長,眼梢微紅,目光流轉含情,青絲纏著一枝細長的海棠花,好一個風流韻致的俏郎君。
卿然看他這略帶歉疚的模樣,想來是同時傳送到一個位置就撞上了。靈力傳送就是這點不好,同時傳到一個位置就會撞到對方。
眼前男子一身燃紅暗紋金絲長袍,想來腰間那碎裂的青嶺海珠價值不菲,卿然腦子飛速轉動,“你撞傷我了,賠我五百金,此事一筆勾銷。”
遲兮略微低頭看了一眼腰佩上的細細裂紋,眸中閃過一絲驚愕,旋即笑道,“今日我沒帶夠銀兩,改日再……”
未等他反應過來,卿然已帶著絲竹逃之夭夭。
“小姐,不愧是你,一如既往地倒打一耙,海珠都不用賠了。”
對于這位小姐,絲竹一向是服氣的,生財有道,很難得大方一回,這次也不例外。
“我是真受傷了,疼得很。”
卿然抬了抬胳膊,上面有一道短淺的劃痕,若是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瞧見了那一點傷痕,絲竹翻了個白眼,還真是好大一個傷口,再走晚點都愈合了。
剛才傳送失誤,卿然沒放在心上,自顧自地在樓上尋了個雅間坐下,將千商令遞給絲竹,囑咐道,“替我去找女師。”
待到絲竹消失在長廊盡頭,適才那位傳送時撞到的男子倏然出現,斜倚在雅間門口,盯著卿然盈盈笑著,也不說話,雙眼好似含了一汪春水,清亮極了。
卿然余光瞥見門口站了個人,想也沒想就吩咐起來,“你也別閑著,過來給我烹茶。”
“好嘞。”遲兮應道,面對著卿然坐下,仍舊笑著,只是烹茶的動作有些不熟練。
新來的小廝?卿然正欲開口,目光落在遲兮身上,不由得瞳孔一縮。他該不會是來找我賠那顆青嶺海珠吧?
果不其然,他就是來索賠的。
“你弄碎了我的青嶺海珠,賠我五千金,此事既往不咎。”
遲兮唇角勾著笑意,聲音散漫。
一千金?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卿然見過銜天城品質最好的青嶺海珠也就價值兩千金,五千金算是天價了。
“沒錢。”
卿然沒好氣地說道,本來茶莊賺不到錢就煩,而今又來個訛錢的主,這日子沒法過了。
“五千金,讓小桃多在你的院子里住五年。”
說到小桃,遲兮嗓音軟了幾分。
敢情這就是小桃那拋棄兒子自尋姻緣的便宜爹?自己的兒子不帶在身邊,反而花錢讓別人來養?
這也就算了,偏偏小桃把她身邊第一殺手的心都忽悠走了,那怎么留得?
卿然端坐起來,“自己的兒子自己養,不要老是寄住在我家,我們不是什么好人……”
遲兮雙眸微瞇,笑意更深了,“那沒辦法了,你不僅欠我一顆青嶺海珠,還打不過我。更何況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多少有些蠻不講理了,氣得卿然臉紅了幾分,卻拿他毫無辦法。
遲兮袖中的姻緣鈴輕響一聲,提示他得回去處理姻緣諸事了。
“你答應了,后會有期。”
語畢,遲兮攏了攏肩上的幾縷發絲,霎時消失不見。
這真是遇上克星了,卿然只覺有些憋屈,畢竟打不過對方是真的。
片刻后,絲竹帶著簪宛一路談笑著過來了。
簪宛看著溫柔極了,眉眼彎彎,梨渦淺淺,笑容毫無鋒芒。
但是,簪宛訓起來卿然,絲毫不留顏面。
“聽絲竹說,你落水險些喪命。為師平時怎么教育你的?不要為了一個男人而將自身置于險境。”
“你要是心里不念著那個郁千汀,怎么會失了防范,支開絲竹,讓人有機會害你?”
“你這破嘴能不能改改?一天到晚凈挑釁人,生怕自己多活一天。”
“做事從來學不會干脆利落,留下后患,往后想要暗殺你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卿然垂著頭,目光微微偏向了絲竹,便被女師察覺了。
簪宛:“不準瞪著絲竹,不準反駁為師。”
一旁的絲竹忍不住笑出聲來,嘻嘻,這會子嘲笑一下卿然又不會扣錢。
卿然嘿嘿笑著,挽上女師的手,神情懇切,“女師,我錯了,下次一定改。”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嘴上老老實實,心里肯定想著認錯但不改吧?”
簪宛輕輕甩開卿然的手,眸光冷了幾分,卻藏不住眼底的擔憂之色。
簪宛徐徐說道:“天寧書院的招新比試,你去試試。以前你年紀尚小,就沒跟你提過。如今你長大了,也該去見見世面了。”
“女師,我好害怕,要是比試時少了胳膊腿,以后可怎么陪女師練琴啊……”
一聽到比試,卿然的氣勢就柔弱了不少,她誰也打不過。
“沒事,你放心去,我送你一套纏金護具,保證不會缺胳膊少腿。好好準備比試,我和絲竹會保護好你。”
簪宛將一個楠木盒塞進卿然懷里,言語堅定,慈愛溫柔。
卿然不忍拒絕女師的期許,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靠近女師撒嬌道,“女師,我乖乖地去參加比試,那我可以在養佳樓當花魁嘛?”
昨夜卿然想了很久,決定還是自己做花魁,才能將茶莊的生意做得長久,做得靈活。
“成為花魁倒不是什么難事,你保管好千商令,養佳樓的人都會聽你號令。只是你得好好準備書院的比試了,可不能偷懶。”
簪宛應下了,仍不忘叮囑兩句,這個徒弟最讓她放心不下了。
卿然又貼近了簪宛幾分,自小有女師在的時候,她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