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風靈山莊起了大風。
在茶莊歇了一夜,卿然養足了精神,準備今日大展身手。
可這股風實在是太囂張了,加之下山的路有些陡峭,馬不太聽使喚,馬車里也晃得厲害。
桌上的小匣子“哐當”一聲滾落在地,還連帶著掉出來一根花瓣稀疏的桃花枝。
好疼,桃花上附著的小桃樹妖揉揉摔疼的胳膊,花枝也跟著顫了一顫。
車內二人同時看向對方,而小桃樹妖躲在桃花里凝神屏氣,不敢再動彈。
卿然,“今早這桃花都枯萎了,你怎么又收到匣子里了?”
“不是我收起來的”,絲竹撿起花枝,察覺到異動,眉頭一沉,“死妖,給我出來!不出來就滅了你。”
小桃樹妖嚇得發抖,立時化作人形。
沉界還真的是妖物橫行,無處不在的大小妖,可惜我誰也打不過,卿然默念。
小桃樹妖眼睛亮晶晶,乖巧地坐在邊上,靈力微弱得快要不見。
這小妖的眉眼與前天的老樹妖有些相似,但卻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絲竹疑問,“你就是那個千年老樹妖?”
“那是我的爹爹。我叫小桃。”
小桃樹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他爹一百多年來一直忙著談戀愛,還沒給他取名字。既然那個哥哥叫他“小桃”,那他應該就叫“小桃”吧。
絲竹掐著小桃白嫩的臉,“那你爹去哪了?你是不是他派來監視我們的?”
捂著被掐疼的臉,小桃淚如雨下,嗚嗚訴說著委屈,從爹娘恩愛說到娘親亡故,又說到渣爹再娶,再說到自己被拋棄。
卿然眉頭緊鎖,這與她如出一轍的經歷,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絲竹愣住了,這與他爹一樣的訴苦方式,果然親兒子像爹。
“好了,不要哭了。真是可憐,你現在住哪?”
卿然最見不得小少年的眼淚,掏出手帕塞到小桃手里,還關心起這位不速之客了。
小桃抹了抹眼淚,“姐姐,你真好,人也好看。唔......我住在姐姐家,姐姐不會介意吧?”
這就賴上了?
這少年模樣尚可,但是養只小妖在身邊難免有風險,畢竟卿然是真的誰也打不過,她還是想拒絕。
絲竹湊過來小聲說,“前天晚上,有個老樹妖花了一千金要在我們院子栽桃樹借住,這是他的小崽子。小姐,錢已經收了,這事你知道......”
一千金不是小數目,要賣十二餅“風雪千絲”茶才能賺到,拿了錢總歸得守諾吧。
這樣想著,卿然已將這少年住進卿家一事當成了買賣。
卿然的小算盤打得響亮,一千金住一年,續住要加錢。
卿然示意絲竹附耳過來,將自己的想法悉數告知,讓絲竹轉達小桃。
聽完卿然的計劃,絲竹只覺說不出口。一千金才住一年,好貴。
見絲竹為難,卿然雙手疊在胸前,撇撇嘴,眸中含了淚,“那可是妖哎,靈力再低微也是有靈力的。住我的院子里,我時刻有風險,成天擔驚受怕,你就心疼他,怎么不心疼我?”
沉界大妖千千萬,也沒見你怕死過,一個靈力低到用不出來的小妖,你怕了才有鬼,絲竹暗暗罵道。
盡管不忍,但絲竹還是要說,多少得讓小桃有個心理準備,“那個姐姐說,從明年開始,你每年要拿一千金給她,不然就不能住在她的院子里了。那個姐姐多收了你的錢,不是什么好人......”
小桃朝卿然的方向挪了挪,反駁道,“姐姐要一千金,我每年給她就好了。姐姐收留我,她很好的,不要說她。”
果然是未經世事的小妖,哪里知道一千金有多難賺。絲竹心疼了,斜睨著卿然,雙唇緊閉,懶得再說話。
小桃再靠近卿然一些,語氣更乖了幾分,“姐姐,我的錢都給你,不要讓我走就好。”
卿然不吃嘴甜這套,末世時男人的花言巧語沒少聽,她早已經免疫了。只是這小少年乖巧懂事,靈力低微,身世凄慘,煞是可憐,不免讓人動容。
絲竹賭氣不說話,卿然還是沒心軟。
瞥見絲竹興致不高,小桃悄聲換了位置,坐到她身邊。
小桃一張嘴很會哄人,又是三言兩語撒嬌,哄得絲竹更心疼他了,還揚言要替小桃付每年的一千金。
嘴甜真是管用啊,殺手早晚都能讓小桃給忽悠壞了。
眼看形勢不妙,卿然暗想,往后得找個由頭把他趕出去。
車外,風聲漸小,落了小雨,雨過天晴。
一回到卿家,絲竹忙里忙外地安頓小桃,又是鋤草,又是澆水,忙得不亦樂乎。
沒有絲竹陪伴,卿然不敢獨自離開院子。仇家實在太多了,沒有絲竹相救,縱使卿然有九條命也不夠他們殺的。
忙碌時,絲竹會抽空端些茶水點心,來屋里安撫一下卿然。
秉持著惜命的想法,看在茶水點心的份上,卿然安靜地在屋內寫寫畫畫,等著絲竹忙完。
丫鬟小廝們在外面打掃院子,有個丫鬟避開眾人,輕手輕腳地走進房內,往壺里添了些熱水。
卿然抬眼一看,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前幾日過來準備給她收尸的丫鬟嗎?
對于落水那日姨娘派來的丫鬟小廝,卿然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這事算了,他們回去姨娘那邊就罷了。
本就是姨娘派來伺候的人,卿然不喜已久,從未讓他們二人近前。
若是他們本分干活,相安無事也就罷了,沒想到在卿然落水那日,急著顯示對姨娘的忠心,竟都原形畢露了。
那日門外阻攔的小廝沒再來礙眼,未曾想那日的丫鬟還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卿然面前。
忍一時,怎么忍得下去。
卿然抓住那丫鬟的手腕,喚了絲竹進來。
絲竹憤憤,重重地踹了那丫鬟一腳,訓斥道:“豬狗不如的東西!小姐平日里待你不薄,你還存心做她們的幫兇!”
不等丫鬟起身,卿然緊跟著踹了一腳,勉強出了口惡氣,吩咐道,“按慣例吧,丫鬟叛主,打一頓板子,趕出府去。”
屋外的丫鬟小廝們聽見動靜,停了手里的活計,或半蹲在窗邊觀望,或站在門邊探頭查看,個個面露懼色。
卿然回頭看見了,沖他們一笑,溫聲細語,“好好干活吧,我很好相處的。”
丫鬟小廝們老老實實地回到原位,絲毫不敢應付了事。
絲竹召來幾個小廝,拖著地上的丫鬟去院子里,準備打板子。
望著一院桃花盛景,卿然舒心不少,笑道,“隨便打打,做做樣子,最重要的是早點趕出去。”
小廝們聞言,手下也輕了力度,很快便打完了板子,將那丫鬟趕了出去。
絲竹隱隱有些擔憂,“小姐,你對她手下留情,怕是后患無窮啊。”
卿然從躺椅上坐起,淡然笑道,“刺殺我的人不少,我并不介意多這一個。”
絲竹心中默念,我就多余問,要真來尋仇,還不得讓我擋。
再看眼前,卿然又躺下了,還真是無憂無慮啊,絲竹有些氣不過。
“得加錢。”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