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他是我朋友，不是哥哥。”明陽上手想從周同身上扒拉開她，但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手推開明陽后將周同箍地死死的。一直喊著“阿朗”。

婆婆淡定地說了聲：“阿陽媽一直這樣，小同你擔待點，我給你們去盛飯，趕緊先吃飯。”而后就進屋了。

“阿朗，媽媽真的好想你，你怎么才回來！”女人的眼里滿是眼淚，聲音有些顫抖。

明陽想再拉，讓周同示意制止了，就任由她這么抱著，明陽媽在自己懷里唔理唔理的暗暗落淚，周同才發現她腳上纏著一條粗粗的尼龍繩。

“可能你是跟我回來的，所以我媽把你當成我哥了。”明陽有些不好意思，“她精神不太好，三年了。”

明陽見周同盯著地上的尼龍繩，又解釋道：“我媽總想著出門找我哥，婆婆年級也大了，只能這樣了，要是能送醫院可能還能好些，可惜我沒錢……”

此時婆婆端了飯菜出來，見狀朝著明陽媽來了句：“你趕緊放手，別耽誤阿朗吃飯。”這句話好像讓明陽媽找回了神志，趕緊放手，婆婆趁機將藥遞給明陽媽，“吃完一會兒阿朗陪你看電視。”

她直勾勾盯著周同，癡癡的笑著，頻頻點頭，一仰頭把藥吃了，乖巧地像個正常人。

周同剛剛來時看她的樣子已經猜了七八分。

吃完飯，周同陪著明陽媽看電視，將她哄著睡了。

原來的明陽家很幸福，他還有哥哥叫明朗，明陽遞了個兩邊已經褪色的相框給周同，照片中一個男人就坐在這沙發上，小小的明陽從身后抱著他，二人看著差了五、六歲。明朗的五官其實和自己一點都不像，只是身形有些相似，看得出來，明陽很依賴他。

“我在紅巖山看到你側躺在地上，就是那種……走火入魔一樣的想法，你懂吧……我當時心里想著，是我哥吧，老天爺把我哥還給我了……”明陽的眼睛有些發紅。

周同的生日，其實是明朗的忌日，十年前明陽的爸媽在一場車禍中一死一傷，媽媽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腿也是那個時候落下的毛病，干不了活了。

為了年幼的明陽和殘疾的母親，才上初中的明朗輟學了，沒有學歷，沒有技術，只能干體力活，那時候他就把明陽和媽媽帶到了來喜區，一家人艱難度日。

可以說明陽是明朗一手帶大的。

紅巖山是他們最愛去的地方，那里沒有高新區的燈火璀璨，卻能將半個余城盡收眼底，明朗會摟著他的肩，指著余城最高樓的方向，跟他說讓他好好念書，他們家就靠明陽了。

明陽很爭氣，三年前他考上了大學，可高昂的學費讓他望而卻步，他不想哥哥那么辛苦，不上大學了要跟他一起打工，但是明朗堅決不同意，說是賣血賣腎，都要供他讀完大學，在這件事上兄弟倆誰都不讓，一個雨夜明陽離家出走，想著這樣逼他哥哥妥協，一個人躲到了紅巖山。

雨越下越大，明陽躲進了石窟里，后來明朗找來了，可他犯倔，不打算應他，向讓他多緊張一會兒，好讓他能長長教訓，收回賣腎供明陽讀書的決定。

明朗沒找到人，拿著手電筒又離開了，他的聲音越來越遠……

明陽終究還是跑了出去。

就在他喊他“哥”的一瞬間，明朗回頭，但腳下一滑，整個人開始翻滾。

黑暗里只傳來了明朗喊他的聲音，待他瘋了一樣地跑向手電筒，明朗早已沒了蹤影，任憑他怎么喊都沒有回應。

他沿著明朗可能滾落的方向找了一夜，喊了一夜，直到手電筒沒電，直到天邊微亮，而后大亮，終于在山谷找到了哥哥傷痕累累的尸體。

而這件事也讓他們的媽媽精神渙散。明朗頭七那天，明陽媽突然指著騰著煙的三柱清香，說阿朗回來了……

之后的明陽變的沉默寡言，將媽媽送回了老家，努力打工，為了一年又一年的學費，和家里的一老一病。

他收起了哥哥有關的所有東西，因為只要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是個殺人兇手，是自己害死了哥哥。

他也只在哥哥忌日那天會去紅巖山，在那呆上一天，跟哥哥說著一年中發生的事情……

周同認識的明陽聒噪不堪，想來是這三年壓抑的情感，急不可耐的想好好給從天而降的“哥哥”分享。

明陽轉身抬手朝臉上抹了一把，隨意的很刻意，手背上卻滿是淚水。

“你還記得你不讓我邊吃飯邊說話不，很小時候爸媽掙錢，奶奶帶著我和哥哥，奶奶疼我不管我，我哥就會管我，不要邊吃邊說話，不要腿架著吃，不能抖腿吃……”

“明朗真的很好。”周同感嘆。

明陽點了點頭。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不介意，把我當你另一個哥哥也行。”他本來想直接說哥哥，怕冒犯明朗。

明陽吸了吸鼻子：“你本來就是我大哥嘛！”

正說話間，婆婆火急火燎的跑進來：“要死快呔！那幾只“黃毛阿匪”又來了！阿陽、小同你們別出去啊。”邊說邊把明陽媽的門鎖了，自己又回了房間，門緊緊的關上。

“他們真的來了！”明陽有些顫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而后起身，往廚房去。

周同丟了一句：“你管好你媽和婆婆，我去看看。”而后，隨手抓了立在一旁的扁擔出門。

出了門，原本周同已經準備好了要大干一場，結果那群人像沒見著他一樣，從門口竄過往村尾去了。此時，明陽也舉著菜刀跟了出來。

“他們不是余城幫的！”明陽這話一出，好像瞬間把自己摘了出來，也沒那么緊張了，“他們是隔壁村的，就是幾個地痞流氓。早早地不上學了，就會欺負老人小孩。”

聽這明陽的描述，周同滿是不屑，這樣的人，最欺軟怕硬，敲打他們一回，再碰到的時候就能點頭哈腰，乖得像個孫子。

他抓過明陽手里的菜刀，說了句：“你回家待著。”把扁擔塞給他，而后開始狂奔。

遠遠望去，那三個“黃毛阿匪”手持棍棒，竄入了一戶低矮的平房里。

“是楊婆婆家，這怎么可能呢？”明陽還是跟了上來。

周同沒多想，一聽是個婆婆，扎頭沖了進去。

明陽杵在原地，想不通怎么會有人敢招惹楊婆婆，整個三里堂村沒人敢去招惹楊婆婆，別說招惹，即便是楊婆婆家門口掃帚倒了都是沒人敢扶的。

他安慰自己：周同之前欺負他的那三條狗都能搞定，這三個黃毛應該是不在話下的。

果然，不到五分鐘，那三個小流氓就鼻青臉腫，連滾帶爬的從楊婆婆家跑了出來。見明陽盯著他們，惡狠狠吼了句：“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明陽條件反射般低了頭。

三個黃毛好像找到了出氣口，朝著明陽就來。

“喂！”周同的聲音傳來。

“你們想挖我兄弟的眼睛？”那聲音仿佛是定身咒，三人半步都不敢動。

就在明陽抬頭間，三人拔腿就跑：“你等著吧，余城幫不會放過你！”

“又是余城幫！”周同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道。

“不是的，他們不是……”明陽剛開口，卻讓一個厚重而堅定的聲音打斷。

“小伙子……”

楊婆婆從屋里出來，看樣子毫發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