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我們去到了雙流鎮，本來以為過年會很熱鬧，可是街上沒有多少人，可能大家都在外地忙工作，或許沒有時間回家過年，街上都是一些六七十歲的老年人，年輕人很少，哪怕從街頭逛到街尾，我都看不到幾個年輕人。我們真不知道這一天該怎么過去，可能縣城里的人要多一些，只是母親不想去縣城，我猜母親舍不得花錢，母親這一輩子都是這樣，哪怕八九塊錢的車費母親都舍不得，從鎮上南街的岔路口下去有一個小型的寺廟，母親別的地方舍不得花錢，但是光顧寺廟還是挺勤奮的，反正時間還挺早，也就是九點左右，我們吃了早飯就步行來到了雙流鎮的街上，趙越蕾跟著我們太遭罪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就只是為了節省幾塊錢的車費而已。

母親領著我們去了寺廟，那個寺廟的名字叫福來，寓意去到寺廟的人都有福氣，我本來不怎么信奉佛教，可是母親很虔誠，門口側邊塑了一尊六米高的釋迦摩尼佛像，我們虔誠的拜了一下，每人還點了三根香，拜完以后，我們就把香插在了一個很大的香爐里，我看母親的神態很認真，我忍不住問母親，“你說我們拜了他會靈驗的嗎？我來年想發一筆橫財，我請求他保佑我美夢成真。”我滿臉笑意的看著釋迦摩尼佛的塑像，我本來就不是一個虔誠拜佛的人，我只是跟隨母親來湊一個數而已。

母親無可奈何的嘆氣，母親一副哀怨的姿態，“拜佛一般求平安，你要發橫財去許愿，佛主沒有閑工夫聽你在這里瞎鬧，佛家本來就清心寡欲，誰會幫你實現發橫財的美夢，當心錢財沒有賺到，把小命丟了才是不值當。”母親這樣說，我卻并不罷休，我確實很想發一筆橫財，我真的太窮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會不會這樣一直窮下去，只要有捷徑，哪怕搭上我的小命，我也愿意付之一笑。

趙越蕾附和我的母親，趙越蕾指責我的不對，趙越蕾一副輕蔑的姿態，卻又像是在激發我的斗志，“塵哥，你不要妄想走捷徑，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好，就算佛主保佑你發了財，但是那些錢不是自己的努力獲得，你一定不會開心。”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我哪里能夠想到母親和趙越蕾會指責我。

我沒有辦法，我只能妥協，“算了吧，我不發財了，可以了吧，我就甘心情愿的窮一輩子，這樣你們總該滿意了吧！”我說的都是一些氣話，其實我并不想這樣，我已經窮怕了，我真的很想發財，可是我沒有走捷徑的機會。

趙越蕾聽我都這樣說了，趙越蕾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都怪我這張嘴，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閑事了，塵哥，你能不能不要生氣了，你千萬不要灰心，你還很年輕，你還有很多努力的機會。你不會窮一輩子的，我完全是出于對你的關心，我不想看到你走捷徑。”我確實有些忍受不了趙越蕾潑我冷水，但是我相信趙越蕾也是一片好意，趙越蕾不想看到我走火入魔。

說到走火入魔，確實有這樣的事例，我們村有一個叫李木子的光棍漢，最開始我以為李木子只是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我小的時候經常看到李木子背著一個裝滿香和蠟燭還有紙錢的袋子去到廟宇里拜佛。李木子每一個月都會往廟里跑，李木子經常去廟宇里虔誠的拜佛求經，李木子沒有什么經濟來源，李木子全靠莊稼收成換來的錢拿去買香蠟錢紙，時間長了以后，我看到李木子像著了魔一樣，李木子會跟鄰居說他那么虔誠的求佛，佛主從來都沒有顯過靈，為了拜佛求經，李木子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還欠了一些外債，李木子不甘心自己付出沒有回報，李木子就開始偷寺廟里的那些佛像，被寺廟的管理人員逮到好幾次，李木子跪地求寺廟的管理員放過自己，李木子在寺廟管理員的面前保證自己以后不會再偷佛像了，可是李木子的保證才過去兩個月而已，李木子又開始去寺廟里偷佛像，最后寺廟的管理員把李木子送進了派出所，李木子從派出所出來沒有幾天就死了，有人說是佛主帶走了李木子，也有人說李木子進了鬼府的地獄，李木子沒有兒女，只有一個年邁的母親，李木子的母親想到自己的兒子虔誠拜佛，所以李木子的母親就借了錢把李木子安葬在寺廟的附近，或許李木子這樣就真的會安息了。

我不想學李木子，因為李木子的結局太悲慘了，我相信生活當中依然會有李木子那樣的人，我認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應該適可而止，不要太執著了，如果真的走火入魔了，我相信佛主也救不了那樣的人，生命只有一次，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管付出什么都不要做的太異于常人。

堂廳的門口外面的臺基上有很多的香和蠟燭，沒有擺放紙錢，我們拿了一些香，在一旁的長壽燈那里把香點燃，然后拿著香拜了一拜，隨后我們就把手里的香都插在了外面的香爐里，母親面對佛像鞠躬作揖，我學母親的樣跪在草墊上磕頭作揖。我們隨后走進了寺廟的堂廳，里面有燃燈古佛和觀音菩薩的塑像，還有一些不知名的佛像，看起來真的很威嚴，只有觀音菩薩很慈祥，我們依次給那些佛和菩薩作揖。

走出寺廟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了，母親還想到處去逛逛，我本來想回家了，可是我難得陪在母親的身邊，不管母親想做什么，我一定會陪同，只是街上的人并不多，一點都不像過年的氣氛，就只是三五個人成群在街上閑逛，走到郵政銀行的時候，我進去取了一些錢，過年這幾天的花銷很大，我有些應接不暇。

家里沒有什么菜了，母親種了一些花菜和卷心菜，我不怎么喜歡吃這兩樣菜，我想吃胡蘿卜和土豆，我本來打算要去買，結果被母親制止了，母親說家里還有很多菜，說我完全沒有必要浪費錢去買，我想買一些煙花爆竹回去熱鬧，母親還是制止了，母親說太浪費了，母親讓我節省一點錢，母親說我將來結婚要花很多的錢，我提議去縣城里玩，母親一口否決了，母親說縣城的東西太貴了，而且又趕在過年這段時間，母親說就算不買東西，我們三個人也要花幾十塊錢的車費，母親不讓我滿足自己，我真的很憋屈。

實在太無聊了，我真的逛不下去了，我看出母親也有一些抵觸街上的冷清現狀，我只能跟母親說回家，“媽，街上的人太少了，一點都不熱鬧，現在連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我說去縣城里玩，你又不準許，實在太無聊了，我想回家看春節聯歡晚會了。”母親這個人就是太節省了，不管有用或沒用的東西，母親統統都不讓我買，我真的有些難過，母親節省了大半輩子，結果還是沒有多少積蓄。

母親沒有辦法，母親終于跟我達成一致，“確實挺無聊的，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咱們還是回家吧！我有好多年都沒有來鎮上過年了，早知道這么冷清，我們就不來了。”母親有些失望，原來新年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趙越蕾看了我一眼，又望了母親一眼，趙越蕾忍不住發起鬧騷，“你們這邊太冷清了，不像我們那邊的過年，我們那邊的鎮上每到過年的時候簡直就是人擠人。”趙越蕾無可奈何的嘆氣，一副失望到底的模樣，“我還步行這么遠來你們的鎮上，結果真的大失所望，早知道是這番景象，我肯定不會來摻和。”我期待的過年并不是這個樣子，其實我們這個鎮上的人普遍都很窮，好多年輕人都在外地打工，每次的逢年過節都不會回來，因為甩不掉工作，掙錢才是硬道理，沒有錢的日子確實太難熬了，可能大家都深知這樣的道理，所以都不愿意回家過年。

如果現在走路回家，我倒是沒有什么問題，我覺得自己渾身都有勁，走起路來特別的輕松，只怕趙越蕾忍受不了，我只能爭取母親的允許，“媽，我們還是坐三輪車回去吧！走路真的太累了。”走路回去的話，我跟母親當然沒有什么問題，只是趙越蕾可能堅持不下去。

母親無奈的搖頭，母親一字一頓的說話，“年輕人還怕走路，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你不會還堅持不下去吧！我懷著你的時候，經常走這么遠的路，家里的油鹽醬醋茶都是我背著竹簍帶回去的，你爸爸從來不管家里的閑事，你們這一代人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母親總是用以前的那種條件來要求我們，我真的有些忍受不了，以前已經過去了，我們不應該還活在過去。

趙越蕾拉了拉我的袖子，趙越蕾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我知道趙越蕾的意思，趙越蕾不想走路回家。我多少能夠理解趙越蕾的心情，早上過來的時候，趙越蕾就在咬牙切齒的堅持，趙越蕾懷著幾個月的身孕，我怎么能夠袖手旁觀。

我摸了摸趙越蕾的頭發，趙越蕾的身體素質很好，趙越蕾的頭發又黑又亮，整個人看起來確實很健康，可是趙越蕾畢竟懷著孩子，哪怕趙越蕾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吃不了這種苦，我只能安撫趙越蕾，“你不用擔心，我母親很好說話的。”都到這個時候了，我還在幫母親說好話，我只希望趙越蕾能夠理解我，我處在中間真的很為難。

趙越蕾無可奈何的搖頭，趙越蕾低聲下氣的說話，生怕母親聽見了一樣，“塵哥，我真的不想走路回去，你還是去找一輛車吧，哪怕是一輛自行車也行啊，我真的很怕肚子里的孩子遭不了這種罪。”趙越蕾的眼眶都紅了，我真的害怕趙越蕾在過年的這一天掉眼淚，我真的嫌晦氣，更多的卻是心疼。

我攬住趙越蕾的肩膀，我只能小聲的安慰趙越蕾，“你不用太過于擔心，我有辦法，我不會讓你一路走回去的，畢竟你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這種苦。”趙越蕾跟著我確實挺辛苦，而我只能把趙越蕾的辛苦看在眼里卻又幫不了她，我真的很難受，不管怎么樣，我這一次堅決不讓趙越蕾走路回家。

我裝出一瘸一拐的模樣，我向母親那邊走了過去，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母親跟我和趙越蕾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知道母親還是心有芥蒂，母親接受不了趙越蕾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不管母親有什么樣的感受，我已經決定這一輩子都不會輕易放棄跟趙越蕾在一起，我知道母親不是那種死板的人，母親早晚都會接受趙越蕾跟那個無辜的孩子。我看了母親一眼，母親鬢角的白發格外的亮眼，我多少有些心疼母親，只是我沒有辦法改善母親的生活，我把手搭在母親的肩膀，“媽，我的腳實在走不了了，每走一步路就會很疼，我們還是坐車回去吧！畢竟我們家離鎮上那么的遠，你不可能讓我一瘸一拐的跟在你的身后喊疼吧！”我知道母親肯定會心疼我，哪怕我裝的不太像。

母親沒有辦法，母親只能點點頭，“哎呦，塵塵，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你的腳還能走嗎？”母親見我沒有回答她，母親繼續說話，“那我們去前面吧，前面那里應該有三輪車。”我怕自己露餡，我一直在裝，我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趙越蕾看到我的那副模樣忍不住笑了，趙越蕾怎么好意思笑話我，我這樣做完全是因為趙越蕾，趙越蕾拉住我的手，趙越蕾細聲細語的說話，“你不要再裝下去了，目的達成了就可以了。”我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的簡單，我理解母親的為人，如果我不繼續裝下去，母親肯定會讓我們走路回去。

我無可奈何的搖頭，趙越蕾還是太單純了，“你不了解我媽，我媽那個人把錢看的比她的命都還要重要。如果我不繼續裝下去，我媽肯定會讓我們走路回去。”我太了解母親了，母親跟別人不一樣，母親深知錢財來之不易，母親沒有什么賺錢的法子，母親只能夠一再的節省，只是那么節省的母親始終還是沒有存到多少錢。

趙越蕾抹了抹眼角滑落的淚水，趙越蕾忍不住提醒我，“你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今天本來就是過年的日子，你真的不應該跟你媽撒謊，我就算一路走回去，我也不準許你撒謊騙人。”趙越蕾竟然會這樣說我，我這樣做的目的不都是因為趙越蕾的嗎，趙越蕾這個人太實誠了。

我沒有辦法，我的謊話已經說出去了，我已經收不回來了，“蕾蕾，你不要這樣，我這樣做可都是因為你，我不想讓你懷著孩子還那么的辛苦，我只是出于對你的好，我沒有別的目的，我這個人真的不喜歡撒謊，但是有時候沒有辦法，我說的都只是善意的謊言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希望趙越蕾能夠理解我，我夾在中間真的很為難。

趙越蕾不想計較下去，趙越蕾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趙越蕾到底是因為難過還是因為有愧于我，趙越蕾無可奈何的語氣，“我倒是原諒你了，只是你媽那邊，你回去了一定要說實話，千萬不要讓你的謊言過夜，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跟你媽撒謊，你媽把你撫養長大真的不容易。”或許這不是說謊的問題，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品德的問題，我再也不想在母親的面前說謊了，說了一個謊就會用更多的謊言來堆積，我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了。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岔路口，對直下去是學校，左邊是一家小超市，小超市的對面停放著三輪車和摩托車，還有一些人守在自己的車前，我感覺坐摩托車不太安全，我們三個人首選就是三輪車，車費一直都是十幾塊的價格，今天過年漲三塊錢，母親非要去掉零頭，結果三輪車的車主不同意，我相信只給十塊錢的車費應該沒有人愿意做這樣的生意，我實在有些受不了母親討價還價的執著，我只能先把車費付給三輪車的車主，為此母親還跟我吵架，不管母親說什么，我只是說大家都不容易，千萬不要斤斤計較。最后母親拗不過我，母親只能讓趙越蕾先坐了上去，隨后母親坐了上去，最后我坐了上去，我剛坐上車，三輪車就已經開始啟動了，三輪車往前行駛了幾米，母親還在跟我喋喋不休，母親總是說我在浪費錢，趙越蕾勸誡母親，母親非但不聽還懟趙越蕾，母親讓趙越蕾不要多管閑事，我只能聽母親嘮叨，我一句話都不想再說，母親氣的滿臉通紅，好好的大年初一竟然會過成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回到家以后，母親拿出鑰匙開了門，母親還是不忘教育我一番，“塵塵，今天就是你的不對，我知道你掙錢不容易，你為什么非要給他二十塊錢的車費，我跟他講價，他一點都不懂的謙讓，你還多給他幾塊錢，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了。”母親還是不肯放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不想跟母親爭論，我直接回了臥室。

母親還是沒有消氣，母親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葉君塵，你存心想要氣死我，我怎么生出你這么一個忤逆的不孝子。”我沒有搭理母親，我知道只要我開口說一句話，母親肯定會沒完沒了，我索性閉嘴不說話。

隨后我沒有再聽到母親說話的聲音，此時趙越蕾進了臥室，趙越蕾輕手輕腳慣了，我竟然沒有發現趙越蕾已經來到了臥室，趙越蕾勸我，“你能不能不要跟你媽過意不去，你媽就只是說了你幾句，你媽年紀大了，可能有一點小氣，你倒是應該順應你媽，不管你媽說什么，你只要遵從就行了，大過年的搞得大家都不開心。”趙越蕾說的有幾分道理，我確實不應該跟母親不和諧，可是我也不想這樣。

我確實給了三輪車的車主二十塊錢，我以為車主會找錢給我，結果我們回到家下了車以后，車主就開著三輪車離開了，母親肯定很心疼那二十塊錢，其實我也很心疼，但是真的沒有辦法，我們坐了別人的車本來就應該付車費。我沒有辦法的說話語氣，“我也不想這樣，既然錢都已經給出去了，那就當消災解難了。”我無可奈何的看著趙越蕾，趙越蕾一副神色沉重的模樣，我知道母親的脾氣，趙越蕾以后會長期待在家里，就算趙越蕾再能忍，我相信母親跟趙越蕾之間難免也會有爭吵，我都不知道趙越蕾以后該怎么面對母親，母親那個人除了特別愛節省錢以外，真的沒有什么缺點，可是趙越蕾就不一樣了，趙越蕾不是一個特別喜歡節省錢的人，我擔心母親以后會跟趙越蕾有分歧而吵架，我很難想象以后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或許母親跟趙越蕾兩個人會因為某種達不成一致的事情而吵架，可是我夾在中間很為難，我真的難以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