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天亮得極早。

“你大筋通練成了？”

宋從新揉了揉眼睛，還未從睡夢中清醒，但聽到陸山的話驟然一驚。

“你這是用了多久，一個月都沒到就練成了？這還有沒有天理！”

他捏住陸山的手骨，確認不是玩笑話后，悶悶的將一本冊子交給陸山：“直接將全冊給你算了，反正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練成！”

“起開起開！我討厭見到天才！但如果天才請我吃個早飯那就會好點！”

陸山接過冊子，喜滋滋的答應。

兩人奔往小攤，吃著抄手再要了一個蔥油餅。

生活當真過的美滋滋。

“師兄！師兄！”

一個極其卑微的聲音在寂靜的雪中回蕩，卑微的就像路邊乞尾的野狗。

“你再寬限我幾天吧！真的！我能還的！我真能還！”

“滾！早就說能還！你到現在都沒還上一期的！給我把他一條腿給折了！”

聲音冰冷，然后格外凄慘的慘叫聲在街道上響起，卻還帶有討好。

“師兄，腿…腿折了！你再借我點銀兩！我能賺回來！”

劉明聰拖著殘腿，臉上煞白一片，然，拱手…乞求。

“有意思！”

李春谷笑嘻嘻的看著劉明聰：“你還真是賤啊！你把我鞋子舔了，我再借你二兩銀子怎樣？”

劉明聰呆滯，搖著腦袋發現周圍人都在笑他，笑得特別大聲。

有可憐，有恥笑，有玩弄……

他雙眼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成這樣。

忽然他愣住，他看見陸山了……

劉明聰哭著將頭轉了回去，他想直起身子，而不是佝僂的像條狗一樣。

他緩緩站了起來，他不想被陸山看見他這個樣子。

“還想走？狗還想不舔鞋子？”

哄笑聲忽然爆發，在安靜的街道格外的喧鬧。

李春谷一腳將劉明聰踹倒：“你舔不舔！？”

劉明聰那僅有的一點勇氣被徹底擊碎，他臉埋在雪中嗚嗚的哭泣：“我…我舔……”

“滾啊！”

忽然趙平安沖了進來，怒氣沖沖道：“劉明聰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一把拉住劉明聰，可他發現那身子格外的沉，根本就不愿意離開。

劉明聰茫然的看著他：“你是誰啊？”

趙平安沒有理會，他一個勁的想拉起劉明聰，帶劉明聰離開這里。

以前光彩奪目的劉明聰怎么突然死了！

他不明白！

這到底都發生了什么！

趙平安將劉明聰放在背上，一言不發的想要離開。

“你要走，你問我了嗎？”

李春谷笑吟吟道：“你朋友欠我五十兩銀子，你幫他還？哦，對了，他還欠我一張弓，也值個三兩銀子，那就是五十三兩銀子。”

“還！我幫他還！你們也別纏著他了！”

“劉明聰個蠢人竟然認識你這樣的人？”

李春谷愣住，一時好笑：“那你現在就拿錢吧……拿出來了就讓你走，不然不舔真走不了，我養的狗被你帶走了，我今天玩什么？”

劉明聰趴在趙平安的背上，他覺得熟悉……

他絞盡腦汁的思索，他將一切想了起來，他看著那背影，忽然想到那次醉酒，一樣是有人將他背了起來……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劉明聰嗚嗚的哽咽。

很多事情早有跡象，為什么他就不愿意睜開眼睛看看啊！

路邊攤。

“趙師弟怎么跑過去了，這種賭狗是沒救的。”

宋從新轉過身子，盯著陸山疑惑道：“陸師弟也認識那人？”

陸山嘆息：“我希望不認識，可是就是認識啊！還認識兩個！”

有些事情真的做的太過了……

他起身攔住李春谷：“他欠你多少銀子？”

李春谷瞧著陸山忽然感覺格外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直到有人提醒，他才知道眼前的人是長鯨武館的親傳弟子。

“不多，也就五十三兩！”

李春谷溫文爾雅道：“既然陸師兄幫他說話那就二十兩銀子好了，我也就收個本錢。”

態度和之前相比極其恭敬。

何故前倨而后恭？

只因為陸山是親傳弟子罷了！

而不是李春谷對人本就友好，對人有著好態度！

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是看皮說話！你有身份，你有錢，這個世界只會展現美好！

可一旦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見到的只有溝底的爛泥！

李春谷盯著陸山離開，他突然拍了拍腦門：

“劉明聰個蠢貨竟然認識這樣的人！上次醉酒是陸山背他回去！”

“他個蠢貨怎么不早點說！他認識陸山！”

“給我傳話！錢一分不要了！就當和陸兄交個朋友！”

劉孝遠家中。

劉叔眼睛早就沒了光彩，他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就那樣呆坐在雪中。

他欠陸山的人情真的太大了，大到他都不知道怎么還……

五十三兩銀子，就是賣田賣地，把自己賣了都不夠！

屋內劉嬸抹著眼淚絮絮叨叨的說話：“要吃點什么？我去給你們做。”

劉明聰看著陸山，低下腦袋道：“謝謝……”

“你謝的不該是我，而是趙平安，他拉你出來的。”

陸山淡然道，好似一切與他無關。

拉人騙賭，李春谷有錯，劉明聰一樣有錯。

沒有意志，沒有認知的人，遲早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李春谷只怕是黑蛇幫的一員，甚至就是黑蛇幫最大的推手之一。

他家里本就是商賈，有著足夠的銀兩放貸，再用黑蛇幫拉人下水，然后快速發展。

只是這樣的發展，也不知道多少家庭就此破滅。

嘗過誘餌的人，沒有多少人可以下次拒絕。

人的貪欲是克制不住的……

能做的只有永遠不去吃下第一次的誘餌。

雪還在下著，只是變小了許多。

王光蘭站在雪地中，雙腿已然被埋進雪堆。

他心中悲傷，黑水幫真的沒救了。

黑蛇幫壯大的速度就像落在荒草的火星，一瞬便長了起來。

黑夜亮如白晝。

他想死在這個夜晚，這樣就不用看著自己創立的幫派被徹底毀滅。

一道黑影出現，他蒙著面靜靜的站在王光蘭身前，聲音沙啞道：“黑水幫？王光蘭？”

王光蘭驟然睜眼，眸中露出救命的希望。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只要能出手，那就夠了！

誰管他是不是陸山！

“對！我就是黑水幫王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