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耀步伐加快，他微微蹙眉，心中默默盤算。

他回頭，問道：“老爹，為什么不選在白天圍獵野豬，要晚上圍獵，照理說夜晚伸手不見五指，有老些限制啊。”

老爹苦笑一聲。

“光耀，你年輕經驗少，野豬的攻擊力老強了，而且最機靈。白天一群人圍著它，普通人的體型又沒它大，如果驅趕它，給它逼急了只會找準一個人沖鋒，風險很大。

但是在晚上，一群人手舉火把，光與熱的刺激之下，野豬只會遠離手持火把的獵戶，它發現四周盡是火把，會慌不擇路，往黑暗埋有陷阱的地場兒逃離。

老祖宗說這叫網開一面，但是不留生路。”

林光耀恍然大悟，點點頭，他手指老爹斜挎再肩膀的獵槍，仍有不解：

“如果你白天手持獵槍，只要兩三個人壓陣，把野豬一槍爆頭不得了。”

“你當野豬傻，你要打它它不會躲啊，一槍爆頭可不咋容易，沒打中反而使惹得一身騷。”

而且老爹忍不住一笑，玩笑式地說道：

“槍子打過的豬肉難吃得很，肉是松垮的，不如吃玉米糊糊。”

林光耀啞然失笑，他回過頭，心里暗自嘆氣，種種想法都被否定。

心思千回百轉之后，他心里只殘存一個方法：

他和老爹交換位置，野豬沖鋒的對象就從老爹轉變成林光耀，最后由他手持獵槍，一槍封喉。

陳光耀深呼吸，他前世好歹玩過幾次獵槍，一槍封喉對他而言不容易，也不困難。

唯一不確定的地方就是野豬是否偏要向老爹沖懟，如果這樣，無論怎么改變位置都無濟于事。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林光耀默默握緊老爹的手。

眾人不知不覺沿著山路走了一刻鐘，林光耀遠遠望見灌木叢上搖晃的團團火焰。

深夜的微風吹拂，火焰和樹葉一同晃動，如墨流動的夜色不能靠近火焰，被火焰發出的光熱隔絕在外。

生產隊的其他人舉著火把，做最后的準備。

“趙叔和林叔一家子來了。”

有人突然喊道。

站在隊伍中央的生產隊長王建國陡然轉身，遠遠朝林光耀等人揮手呼喊。

林光耀第一次有機會認真打量生產隊長王建國。

王建國四十出頭的年紀，身材魁梧，被火光照耀的臉龐深深淺淺出現許多陰影。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頭戴一頂舊草帽，腳下踩著一雙沾滿泥土的布鞋，左右手分別拿著獵槍和火把。

“老林，老趙，你倆咋了這么慢，大伙都等著呢，再不來野豬都得睡過去了。”

王建國豪爽地大笑，主動走上前拍林國和趙叔的肩膀。

林國反過來搭上王建國的肩膀。

“就你最急，干啥都恨不得夾著兩瓣屁股肉跑，我家兩個小孩都來了，走山路不熟悉，就慢了。”

林光耀探出腦袋，對王建國招手。

“王叔叔好！”

“兩小孩這么俊呢，和你們爹年輕時候一模一樣，十里八鄉有名的俊后生。”

“沒沒沒”

林光耀紅了臉，連忙揮手。

“哈哈哈哈，大大方方的。”

王建國爽朗地笑，他環顧四周，生產隊的主要勞動力都齊聚于此。

他臉色逐漸嚴肅，朗聲說道：

“行了行了，敘舊也敘舊完了，談談正經營生，今年村里的糧食產量低，沒辦法春天里鬧了雪災，莊稼連頭都探不出來，凍死的凍死。現在光靠儲備糧已經遠遠不夠。”

“上面的意思是堅守陣地，必要時候可以毀林開荒，但是誰都不愿意做到那一步，暫定的意思是全力復耕，加上解除打獵限制。”

老爹點點頭。

林光耀也對王建國的話舉雙手贊成，不過他第一次知道以前有打獵限制，畢竟村里人打獵都見怪不怪了。

王建國咳咳兩聲。

“說回正題，剛剛我帶手電去探了探野豬洞穴，洞里有一頭大公豬，目測三百斤往上。”

王建國話音剛落，眾人竊竊私語的音量陡然升高，像炸鍋一般。

“三百斤的野豬？咱們村從來沒圍獵到過這么大的野豬。”

“見都難見到，聽說這頭野豬是林國采藥時候撞見的。”

“三百斤壯實得離譜！”

“也更危險了。”

“是更危險了，但是隨之而來是更大的回報，大家家里肯定都和我一樣，很久未沾葷腥了。這次如果成功，家里的妻子兒女哪個嘴咧著不跟瓢似的。”

王建國目光堅定，鼓舞道。

眾人一聽，嘴巴一撇，眼睛發亮。

“干了！”

“當然干了！”

“行，話止步于此，接下來是一場硬仗。野豬洞穴開口朝東，我之前在東面挖了個坑洞，野豬掉下去再長兩條腿也上不來。

咱們有十個人，一共八個方位，一個人盯一個方位，留著東側，其余三個人在外側警戒，如果野豬突圍內層，這三個人可以嘗試直接槍殺野豬。按照慣例來，整體隊形呈喇叭狀由寬到窄排列。”

王建國環視一周，目光尖銳。

“現在安排人員。”

“谷熊，你守著西北側；趙威東你守著西側。”

趙叔呵呵一笑，拍了拍林國，哼著小曲走遠。

...

很快輪到老爹林國。

“老林，你去北邊吧。”

王建國走近老爹，請求道。

老爹一愣，還沒來得及點頭，一道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王叔，我想去北邊！”

林光耀在老爹身后，舉起手臂，目光灼灼地說道。

老爹瞪大眼睛，他轉身，見到林光耀激動得通紅的臉，吼道：

“胡鬧！”

“王隊長，你給他安排到外圍。”

“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在外圍，我要直面野豬！一直在你的羽翼之下，成為不了一個真正獵人！”

林光耀臉紅脖子粗地反駁。

“老王，你別聽他胡扯。”

“誰在胡扯，你不承認罷了，那讓王隊長判斷！”

林光耀呼呼喘氣，盯著王隊長的眼睛。

王隊長根本想不到會有這種事，他艱難地轉頭，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咽一口水，糾結萬分。

“光耀，你爸是為...”

王建國話沒說兩句，林光耀心里咯噔一聲，深感不妙。

特殊情況用特殊手段，他一不做二不休，低頭抄起獵槍就往北邊跑。

老爹還沒回過神來，手中的獵槍已經不見，林光耀在黑暗中如同精靈，一蹦兩跳身影遠遠模糊。

“光耀！回來，你會受傷的！”

林光耀聽見老爹的呼喊，但是沒有回頭。

“唉！”

老爹嘆氣一聲，拳頭緊握又松開，碎碎念叨。

“臭小子長大了不聽人話了。”

王建國遠遠看著林光耀背影消失，拍拍林國的肩膀。

“老林，光耀已經十八歲了，以后是年輕人的天下，咱們沒法替他做主，也做不了主了。”

“老林，你去守著東北吧，可以關照下你兒子。”

“謝了老王。”

王建國悶悶一笑。

“一個村的講啥。”

說罷，他最后安排林光輝，他語氣堅定而嚴肅，說道：

“光輝，你守著外圍吧，這是重任，最差的情況下，如果野豬跑偏了，而且突破幾個鄉親的圍圈兒，你就是扭轉乾坤的鑰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