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緊跟大哥，它甚至走兩步回頭張望林光耀，冷不丁“汪汪”兩聲，左邊前腳微微抬起，在空中劃拉。

林光耀瞪大雙眼，指了指自己。

“你讓我跟上你去吃饅頭？”

饅頭歪著腦袋，斜眼看林光耀。

“汪！”

林光耀搓搓臉，難以置信地張嘴，半天憋出一句話。

“你真是一只狗嗎？小東西聰明過頭啊。”

甚至連老爹都目不轉睛望向饅頭，饅頭三步一回頭跟進灶房。

不久之后，饅頭叼著小半個雜面饅頭，小碎步走進餐屋，找到角落津津有味啃食。

一大家子人圍著木圓桌依次坐下，老爹手拿白面饅頭，掰成兩半，夾細碎腌豬肉末，無意識往嘴里送，心思全被饅頭吸引，盯著它大快朵頤。

因為大哥告訴老爹，在灶房里小狗一直嗚咽，蹭他的小腿，目不轉睛指向明確看著袋子里的饅頭。

他立馬知道饅頭想吃饅頭，就給他小半個雜面饅頭了。

老爹靠近身旁的林光耀。

“真被你撿著寶，這股子聰明勁少有，以后上山得捎上它，趁它現在小，帶他去熟悉地形和各種玩意的氣味，前途不可限量。”

林光耀頓時目光灼灼，遏制激動問道：

“它能當夠格的獵犬不？”

“何止，說不定能夠上巡山犬。不止打獵，能尋到各類山珍野物，能當獵人的副手哩。”

林光耀坐在板凳上，被老爹鼓舞，他仿佛能看見饅頭叱咤風云的未來，雖然它現在還在津津有味地吃饅頭。

吃罷晚飯，很快入夜。

天黑之后，農戶不會在走廊里轉悠，基本上回屋早早歇息。因為第二天要起個大早，有莊稼的給莊稼挑糞施肥，有工作的起大早趕赴鎮上，婦人給家里燒早餐填肚子。

林光耀朝窗外望去，大哥屋子里煤油燈火搖晃燃燒，昏暗的燭光透過窗戶，遠天的星星眨眼，地面和天空共同閃爍星火。

他隱約記得因為家中貧困，嫂子張秀英常常納鞋底補貼家用，為此，大哥屋子的燈光經常熄滅得最晚。

“秀英，睡吧，俺和光耀往集市里賣了些東西，暫時解燃眉之急了，不用你夜以繼日忙活。”

張秀英壓低聲音，推開大哥要熄滅油燈的手。

“俺習慣了，再等會，俺把最后鞋掌部分穿引掉，再等一刻鐘，俺自行蓋滅煤油燈。”

林光耀往院子看，院子里兩盞幢幢燈火搖曳，散發綠光。

饅頭不會隨意吼叫，只是徘徊于院子，它的腳步變得輕柔松緩，靠近林光耀的屋子，不走入，停止在門口，趴俯下來。

林光耀望著饅頭的眼睛，兩盞綠火搖曳，林光耀沉入夢鄉。

......

“小叔，俺來喊你起床了。”

天蒙蒙亮，大寶貝林小安鉆進林光耀的房間，他扯著嗓子喊林光耀起床。

林光耀用被子蒙頭，翻個身，整個人鉆進被窩，兩只手塞住耳朵，就聽不見林小安的喊叫。

林小安不死心，腦袋探入林光耀的被窩，毫不留情，下手果斷。

“小叔才是懶豬，小叔起的最晚！”

林小安和唱歌似地咿呀嗚嗚。

“得得得，我服了你了，我起床還不行嗎？”

林光耀猛地坐起，他頭發雜亂，死死盯著林小安。

林小安滿臉無謂，他聳肩，蹦蹦跳跳說道：

“今天我終于比媽媽起得早，她再也沒臉說我起得最晚啦！”

林小安說著說著，雙眼瞇成月牙形，嘿嘿笑。

“小叔，明天我還叫你起床。”

林光耀悲哀地慘叫一聲，他拉住小安手臂。

“小安，我才是起得最晚的，昨天大嫂說得大錯特錯，明天你別再喊我起床了行不？”

“媽媽說不能懶床！”

林小安掙脫林光耀的手，一溜煙跑出屋子。

林光耀望著小安遠去的背影，嘆口氣，搖搖頭。

“這熊孩子！”

林光耀穿上衣服，整理床鋪，揉一把臉，走進院子。

大哥雷打不動地蹲在屋外，手握著一把硬毛刷子，往牙齒上涂牙粉，咯吱咯吱刷牙，接著灌滿水，往外吐。

他站起身，和林光耀打招呼，走進餐屋。

林光耀轉悠一圈，沒見著老爹，也沒見著饅頭。

“大哥，老爹走了？”

“起大早走了，俺們起床就沒見他蹤影。”

“饅頭呢？一塊跟著走了？”

“吃饅頭呢？”

林光耀和林光輝在餐屋里啃昨晚沒吃完的雜面饅頭，又是經典的雜面饅頭搭配齁咸的咸菜，比平常好些的是，每餐都搭配了一小疊碎豬肉。

這就夠了，林光耀有點肉就能吃得有滋有味。

兩人剛吃罷飯，趙叔在院子外頭喊。他們迎趙叔進屋子，隨后走進偏屋，拿上老爹特意擺放在窗沿的包心白菜種子。

種子黑褐色，表面光滑，飽滿而堅硬，一小袋種子就有許多小顆粒聚集。

兄弟倆拿上鐵鍬和鋤頭，林光耀一愣，猶豫需不需要拿犁子，他探出腦袋。

“大嫂，老爹昨天給白菜地整地整過沒？”

張秀英思考片刻。

“爹昨天從村子里借了一頭老黃牛，插上犁往地里走過哩。犁子該是用不上了。別拿著耽擱自己，給自己添堵。”

林光耀點頭，拿上耙子和鐵鍬鋤頭。

兄弟倆作別張秀英和兩小只，跟著趙叔出門。

林光耀不見饅頭的蹤影，結果低下腦袋，饅頭邁著輕快的腳步，藏在幾人中間。

“饅頭你也去？”

林光耀說道。

“汪汪！”

“別把田里的糞肥給偷吃干凈了。”

“汪汪汪！”

饅頭轉身，毫不猶豫撲向林光耀小腿，不停抓撓。

林光耀拖著饅頭，肩扛鋤頭，進入農間田地。

大多數農戶開始收獲小麥，麥田里人頭攢動，大伙都在奮力地勞作。

三人一狗沿著鄉間土路往前走，順著黃龍溪流動的方向前進，幾人走到黃龍溪的拐點，他們同時拐彎，與溪水背道而馳，進入僅供兩人擦身通過的泥土小徑。

小徑中央劃開一條通道，引入黃龍溪的水，方便灌溉澆水。

林光耀抬頭，他的右前方遠處是茂密的沙果林，他們距離沙果園越來越近。

眾人最后往左拐，面前是林光耀家分到的土地。

經過昨天老黃牛用犁深翻，老爹又用耙子敲碎大土塊，眾人眼前的土地顯得平整而疏松。